第109章 黎明前的黑暗
沐羽心事重重，在褚舟背上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却已来到一个昏暗的阁楼里。
他正躺在一把摇椅上，慌忙起身，四下打量着。
房间里弥漫着劣质墨水和纸张的味道，旁边还有两摞纸钱。
沐羽看到纸钱，先是一愣，向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一个纸人。
他惊疑之中，扶住那个纸人，再向身后望去，墙上原本应该是窗户的地方正挂着一个大相框。
沐羽正想朝相框走去，余光扫到先前那个纸人，不由得一阵心惊。
那纸人，竟然和陆晓柒长的一般无二。
他倒吸一口凉气，回过头来，又见到陆晓柒的纸人身后，还有柯启，赵星河，夏雨竹，楚暧模样的纸人，不由得连连后退。
他摸索着，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找不到了，一时手足无措。
这时候，脚步声响，房间外面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沐羽屏住呼吸，站在陆晓柒的纸人后面，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在怀疑：我已经死了吗，不应该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布置的这么诡异。这里的主人既然用陆晓柒他们的模样来制作纸人，那他一定也和孟先生他们有关。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走到摇椅旁，嘀咕了一声：“不在这儿？”
那人说完，转回身又朝房间外走去。
沐羽意识到，不能再等了，他悄声挪动脚步，忽然加速，直扑那个人影。
无论他是敌是友，自己都要先下手为强。
只是那个人的反应很快，头也不回，一侧身就躲过了沐羽，一把将沐羽摁在地上。
沐羽催动体内的气息，想要像对付焦仙时一样，凝结阵法，对付这人。
那人惊疑一声，一手并指点在沐羽背后脊椎骨上，当时断了他的气息运行，让他气息郁结，动弹不得。
那人把沐羽翻过身来，一双皂靴踏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质问：“你就这点本事，怎么敢和我动手的？”
沐羽这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
这人头戴纯阳巾，脸色黝黑，生着八字粗眉，丹凤眼，鼻阔口方，身着青灰色道袍，和沐羽也差不多年纪。
沐羽歪过头去，不说话。
小道士笑了笑，一手揪起沐羽，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拎着他下楼梯。
小道士拎着沐羽来到楼下纸扎店里，把他随手扔到地上，自顾自找个椅子坐下，开口道：“道爷我，没空和你废话，我问你答。”
“这家纸扎店的店主人去哪了？”
沐羽也不清楚状况，只是闭口不言。
小道士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是不是这店里的人？”
沐羽还是不回答，只是白了他一眼。
小道士又点头，靠近沐羽蹲下，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道：“这么说，你是个贼咯！”
小道士笑了笑，坐在地上，脱下靴子，拿在手中：“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沐羽见对方在空中挥着一只鞋子，赶紧开口道：“光知道问我，你又是什么人？”
小道士挠了挠头，又看看沐羽笑道：“不好意思哈，我忘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可是，你都先动手了，我干嘛还要给你介绍。”
“咱们，打完了再说。”
说着，小道士就要用鞋子打沐羽。
“小张道长，请先住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余老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
小张赶紧停手，踏着鞋，乐呵呵地朝余老拱手道：“余老先生，久违了。”
余老也朝他点头，又看着倒在地上的沐羽道：“沐羽，你现在感觉如何？”
沐羽还在疑惑，这老人怎么认识自己。
小张惊叹一声：“他就是沐羽？”
小张赶紧在沐羽两肩各自点了一下，赔笑道：“小友，得罪了，可是你先对我动的手。”
沐羽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清楚状况，只是望着余老：“老先生，您认识我？”
小张立刻补充道：“你们岂止是认识，还……”
余老眼神示意小张不要再说下去，又看着沐羽，叹道：“先前，晓柒才来过我这里。”
沐羽听到陆晓柒的名字，一时语塞，心中悲哀之感升起，又望向余老：“老先生应该也和孟先生是一样的人吧？”
“我们一起去东方家老宅，遇到了麻烦，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不知怎么到了您这里。”
“我想，您……”
沐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股脑将所有的话说出来，想要得到余老的帮助。
余老却是摇摇头，说道：“你不是一个人逃了出来，那个叫做楚暧的女孩儿，被我安顿在我的住处了。”
“她的情况很糟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沐羽如遭雷击，跪到余老面前，恳求道：“老先生，您一定不是凡人，一定有办法救她，有办法帮我们的吧。”
小张看了看余老，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小子，有点，没出息啊！”
余老看着沐羽，摇了摇头道：“我帮不了你们，你们只能自己帮助自己。”
沐羽一愣，站起身眼眶通红，头脑飞速运转，在房间来回打量着，找到一个固定电话，说道：“借用一下您的电话。”
沐羽冲到电话前，拿起听筒，脑海里回忆着赵星河，唐总，孟先生和凌先生等等几个人的电话号码，拨通出去。
第一个电话打给孟先生，电话那头却传来了这样的答复：“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沐羽安慰自己：“我一定是记错了号码。”
他再次拨通电话，可是电话那头还是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小张在一旁提醒道：“放弃吧，你想联系的人，一个都联系不上。我受托带你回去，你就都不要管了，跟我回去吧。”
沐羽朝他吼了一声：“闭嘴！”
一次，两次，三次，四五六七次。
沐羽失魂落魄地放下电话听筒，望着余老。
余老也望着他，一言不发。
小张也说道：“你也许能救的了楚暧姑娘，可是陆晓柒他们，你又能怎么办呢？”
两行泪划过沐羽的脸庞，他低下头虚弱地问道：“楚暧在哪，我要去看看她，如果我能救她，等救了她以后，我就去东方家救晓柒他们。”
小张打量着沐羽，走过去，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就你那点本事，别不自量力了，还是跟我回去吧。”
沐羽发泄般地想要甩开小张的手，可是小张的手像是长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样。
他心中发狠，一拳朝小张打过去，小张却只一侧身，轻松躲开。
沐羽这一下不但没能打到小张，反而扯到了自己的胳膊，吃痛不已。
沐羽心中怒意更深，叫道：“放开我！”
他一边叫着，横出拳往小张腰间又打过去，小张只在沐羽肩头上那只手一用力，就把沐羽摁倒在地上。
小张接着说道：“你看看你这副德行，遇到点挫折就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跟我回去吧。”
沐羽咬紧牙关，忍痛抱住他的腿，猛地一口咬了上去。
沐羽这一口就像是咬到了石柱子上，非但没能伤到小张，小张只一甩腿，便把沐羽甩了出去，让他满口鲜血。
小张叫道：“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再胡来，我可不客气了！”
沐羽在地上几番翻滚，爬向余老，恳求道：“求求您，至少，让我救救楚暧吧！”
余老看着狼狈的沐羽，反问道：“此刻，如果我们都是你的敌人，你趴在地上祈求，又有什么用处？”
沐羽自点点头，体内气息暴涨，涌出去直奔余老和小张。
小张不打算再动手，只一甩道袍，以气息护住自己。
沐羽那气息一接触余老，便不受控制地向余老体内涌入。沐羽也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在余老身上的气息中，感知楚暧现在的下落。
先前，孟先生曾和沐羽说过的，气息应用之法，无不可为。
只是，余老的气息太过强烈，比沐羽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怪异。
沐羽只觉得，余老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到了一种令自己恐惧的程度。
沐羽的气息耗干，趴在地上，意识模糊。
“够了！”
唐总推开侧门，从里面的房间里踉跄地走出来，看着趴在地上地沐羽，苦笑一声。
小张想要上前搀扶唐总，被他拒绝了。
他昨夜才被小张从海中捞出来，此刻正是虚弱的时候。
他比沐羽先苏醒过来，便和余老去看了楚暧的状况。
唐总蹲坐在沐羽身前，看着沐羽，眼中满是悲凉。
他缓缓说道：“你不知不知道，你肩上被强加了多重的担子。”
“如果总是依靠别人，早晚会让你悔恨终生！”
“自己站起来，像个男人那样，从地上站起来！”
沐羽实在是没有力气，他挣扎着，极力操控着像是梦魇中无法控制的身躯，只能让自己的手指勉强弯曲。
他心底有一团火，伴着那种信念，歪过头，抬起了手。
唐总攥住他的手，看着沐羽，剧烈地咳嗽起来，说道：“如果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依靠，只有你自己，你要怎么做？”
这番话，像是一道雷霆，击碎了沐羽心头最后一丝懦弱。
他用另一只手拄在地上，支撑着颤抖地身体，从地上起来，站稳了身形，朝唐总刚刚走出来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那一张小床上，楚暧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正蜷缩着身体，昏迷不醒，嘴里低哼着什么。
唐总解释道：“她本就失了一缕魂，较之一般人，气息更不稳妥，安排她去北方家学艺，原本也是为那机关术的精细用气法，能够填补她失去的那一缕残魂。”
“如今在气息透支和机关术反噬的双重作用下，她的灵魂更不稳定，很快就会各自分散。”
沐羽看着楚暧这副模样，一时也有些恍惚了，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楚暧还是阿碧，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想要朝她伸出手去。
他控制住自己，转过头瞪着唐总吼道：“那你们还让她跟我们一起行动，这东方家……”
沐羽说着，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唐总低下头，声音更低：“我也没想到，对方出手那么快，那么……”
沐羽朝楚暧走过去，坐在床边，心中懊悔不已。
当初，他们几个人想要进入凌风文摘，楚暧是为了雨竹的事情。
后来，沐羽回到家里老宅，楚暧也是跟着自己一起进去的，只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害的她失去了一缕魂。
如今，在东方家，自己也没能及时赶到，害的这女孩拼命地想要证明自己，保护同伴。
一直以来，楚暧似乎都是在为别人考虑，自己什么都不要。
“怎么救她？”
沐羽转过头，望着唐总。
唐总瞧瞧余老，余老对他点点头。
唐总才说道：“老孟和老凌也没想到破解之法，她的那一缕魂，是被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夺去了。如果要救她，必须……”
沐羽粗暴地打断道：“那现在有什么办法救她？你们不是说我可以……”
小张都已经听不下去了，走上前要教训沐羽，说道：“道爷我是看不下去了，你们自己本事不到家，还敢和自己的前辈耀武扬威，我非得揍你丫的不可。”
唐总拦下小张，转向余老，点点头。
余老也叹了口气，走上前，只一手搭肩，便把沐羽的气息归还给他，而且，归还回来的气息，仿佛更加充沛，更加醇厚。
余老和沐羽不需更多的沟通交流，沐羽就已明白，暂时救下楚暧的方法。
余老只问：“你能做到吗？”
沐羽疑惑地转向余老：“这，这样的话，岂不是把她也……”
唐总望着沐羽：“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陆晓柒他们都救出来，楚暧就有救了。”
沐羽又看了一眼那张脸，像是下定了决心，脑海里回忆着昨晚失去意识前那一幕。
……
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在快速行驶。
吴嘉奕坐在副驾，向主驾驶的黄字号机关活体恳求道：“大哥，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全都为你们做了。”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妍希她到底在哪里，只让我见她一面就行。”
黄字号瞥了一眼吴嘉奕，邪魅一笑：“等我们回去，主人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黄字号说完，又看向后视镜里，在他们后面，柯启正昏睡不醒。
“天人交感和机关活体结合，是不是能够成就更加完美的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