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人取手
华灯初上,玉香楼,东城有名的销魂窟,门口已经车来人往,热闹非凡。
刘当和另一个帮中汉子,一如既往地在玉香楼的门口守着,以防有人捣乱,这玉香楼也是黑刀帮罩着的产业,他刘当就是其中一个看门的小喽啰。
他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边的大树上,面对着大门,但他眼神游离不定,心思并不在这里,他心里一直都在无尽惋惜着,今日里他怎么就能把那只肥羊给跟丢了呢?唉。
一只傻到坐在钱庄门口数钱的肥羊,仅仅炼气五层,曾经被他欺辱多次不敢反抗的肥羊,他都是老炼气七层了,怎么就能跟丢了呢?那几大串铜钱很可能有一贯啊,差一点就是他的了,唉,真是倒霉。
刘当百无聊赖,看着一个个老男人搂着青春靓丽的姐儿进进出出,心里更是烦躁难耐起来,对同伴说道:“老邓,你看着点,我去去就回。”
老邓瞪起双眼:“怎么,你又想去摸两把?你还有钱吗?”
“还有一点。”刘当抬脚刚走,眼光就瞄到对面一棵大树之后,有一个人影闪闪缩缩的,正拉开口罩透气,看见他瞄过来,马上就又戴上去,他定睛一看,那不正是今天那只肥羊吗?他顿时大喜,快步冲了过去。
那人正是张良,他见刘当跑来,露出了惊慌之色,迅速转身,跑入后面的巷子里。
他控制着速度,跑到一处小树林,就刚好被刘当追上。
刘当右手迅速一伸,抓住张良的脖子,嘿嘿笑了:“我说你小子,发了财怎么不先孝敬你刘爷爷,居然敢来逛窑子?胆肥啦?”
张良被掐得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呜咽声,说不出话来,双手上下乱舞,胡乱地拍打在刘当的身上,却根本没有什么力道。
刘当非常得意,换成左手捏住张良的脖子,将张良顶在树干上,在张良的脸上啪啪啪地扇了几巴掌:“小子,乖乖地,别反抗,老子比你高两层,随时可以捏死你。”然后就将手伸入张良的怀里,开始摸索钱财。
就在此时,张良的右手忽然非常迅疾地从下往上击出,狠狠地击中了刘当的喉结。
刘当痛得双眼一黑,却是叫不出声来,张良丝毫不停,继续出拳,再五拳之后,就把刘当的咽喉击碎,接着双手一扶,接住了软倒的刘当。
刘当虽然是炼气七层,实战力也许比张良还要强一些,但是一个只想要钱,一个却想要命,有心算无心,刘当就这样将自己的小命送到了张良的手里。
张良放倒刘当,仔细查看,确认刘当的右小臂有黑刀帮的刺青,就从附近拿来原先藏好的铁楸和布袋,以铁秋下去,砍下刘当的小臂,丢入装满草木灰的布袋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挖了个坑,将刘当的尸首埋了。
……
就在张良砍下刘当小臂的时候,敦元坊里,两个打更人正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上巡逻。
昏黄的灯笼,在漆黑的夜里飘荡,巷子两边的重重黑影,在微弱发散的灯光之中不断地摇晃着,一个一个地向后退走,似乎要活了过来。
两人缓缓地走着,隔着一小会,就哐啷一声敲响手中铜锣,大声呼喊:“关紧门窗,防贼防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的那个头发稀疏雪白,腰背佝偻,可能快要七十了,小的那个则一脸稚气,恐怕不到十岁。
两个打更人一老一小,这是正常搭配,也是传承的需要。
这两人,正是敦元坊的世代打更人,段连光和他的孙子段振刚。
段振刚的小脸发白,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我们走完这段就回去了好不好?”
段连光怜爱地摸了摸孙子的头,温和地笑着:“这才四更天,我们要报完五更才能回去。别怕,黑夜里的那些东西不可怕,人才可怕。”
“啊,还要走啊?”段振刚非常无奈,只好拽紧爷爷的手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目光紧紧盯着地面,一眼都不敢看向四周。
就在此时,十几丈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愤怒的暴喝声和叫骂声,继而是打斗声,哭喊声、惨叫声和大笑声,然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段振刚吓得慌忙抱住爷爷,连连叫着:“爷爷…爷…爷爷,我……我们们赶紧跑啊。”
段连光毫无惊慌之色,笑着安慰:“乖孙子,不用怕,我们不会有事的,不用跑。”伸手抱住段振刚,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地向走。
不一会之后,两人就走到那个发出声响的院子门口,碰巧的是,他们刚到,大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段连光借着灯光一看,平静的脸上立即闪过惊惧之色,但马上就恢复正常,对那人弯腰拱手:“小人是敦元坊的更夫,见过霍大人。小人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人正是敦元坊的监税使霍纮。
霍纮瞄了段连光一眼,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甩掉上面的鲜血:“我也只是恰好路过,不过,我倒是看见一伙蒙面人突然闯进这家人的宅院里,一言不发就拔刀杀人,然后翻墙逃走了。”
“我想阻止,但根本来不及,可惜啊,那家人真惨,全家都死了。老人家如果不怕,可以进去看看,明日也好报官。”
言罢微微一笑,吧嗒一下甩了甩衣袖,双手背后,走入侧边的小巷里面。
段连光赶紧冲着霍纮的背影大声叫:“小人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纮没有回应,很快就消失不见。
段连光站在门口,迟疑一会,又看了看孙子,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走进了院子。
刚进院子,段振刚马上就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躲进爷爷的怀里。
此时,院子里面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人体部件,地上散落着头颅四肢和五脏六腑,树枝上挂着一些肠子,甚至还有眼珠子带着血块,粘在树干上,唯一完整的尸体则是一名女子,不过也是浑身不着寸缕,双腿分开,躺毙在石桌上面。
段连光望着院子里的可怕惨状,就算他已经面临过不知道多少次这等情形,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脾胃翻滚,干呕了起来。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记下一些细节,然后才抱着孙子离开院子,继续向前巡夜。
好久之后,段振刚才缓过神来,睁眼问爷爷:“爷爷,我们为什么不赶紧去报官?让官差马上去抓他?刚才那个人明显就是凶手,我看他身上都是血。”
“报官?呵呵。”段连光笑了,“喜欢报官的打更人,活不长久。”
接着又缓缓地解释:“乖孙子,记住了,我们打更人,只负责打更,只负责提醒防灾,不负责见证报官,更不负责缉盗追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活下来,这只是一份能让我们吃饭的工作,并不需要我们用命来换,否则,我们必然活不长久。”
段振刚追问:“这样的话,那家子人岂不是白死了?我们不去报官,指证刚才那人,官府岂不是抓不到真凶?”
“指证霍纮?”
段连光的脸上露出深深的讥笑,颓然地摇着头,“我们指证不了,那些官和霍纮都是一路人,不会听我们的,爷爷就算舍命指证,那些大人也可以判定爷爷老眼昏花看错人,甚至污蔑爷爷在陷害好人。”
“怎么会?我们两个人都亲眼看见他一身血从院子里出来,怎么会不相信我们?”段振刚一脸的不解。
段连光回答:“那些官要是会听我们的话,霍纮早就被绳之以法,等不到今晚了。霍纮这人,自从当了敦元坊的监税使之后,整天整夜都在坊间游荡,吃了东家吃西家,祸害了一家又一家,才三个多月而已,已经不知道多少女子的清白和性命坏在他手中,官府要办他,早就办了。”
“啊,怎么会这样?官府就任由这么一个坏蛋到处祸害都不管?”段振刚更加不解。
“你还小,长大后自然就会明白了。”段连光叹了一口气,带着孙子继续走向黑暗,微弱的灯光摇曳之下,他的身子显得更加佝偻了。
……
张良回到家中之时,一阵阵酒香就扑鼻而来。
张英正站在蒸馏浓酒的大灶边,不停地嗅着。
张瑜则张开双臂,护着竹筒下面的大碗,盯紧了张英的手。
张英看见张良,立即就低声嚷嚷:“二弟,你的法子太厉害了,居然能够酿出这么好的酒,又清澈又香!”
张良不理会张英,伸出大拇指,对张瑜露出赞许之色:“小瑜,干得不错。”
张瑜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其实不难,我就一直盯着,照你的吩咐,注意控制火势,不要让锅的酒过于沸腾,同时经常给竹筒外的棉布淋水就好了。”
张良点了点头:“嗯,这事的确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大兄他没偷喝吧?”
张英慌忙叫了起来:“我真没喝!”张瑜笑着摇头。
张良盯着张英,脸色严肃:“大兄,酒喝多了,会侵蚀五脏六腑,区区炼气修士,没有经过伐毛洗髓,根本抵抗不了,你以前喝的几文钱一大碗的劣酒更加伤身,以后尽量别喝!”
张英迟疑了半天才回应:“以后我少喝点就是。”接着嘴里又喃喃起来:“也不知道谁才是大兄。”
这时,张敬德拖着一筐土从张瑜的房间走了出来,闻着酒香越发浓郁,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亲自问张良:“这酿酒的法子我未曾听过,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张良没有丝毫迟疑,非常随意地说解释:“我看见那些早点铺蒸馍馍,蒸肉饼,蒸久了好像有酒味,又在尚文书斋看到一些关于酿酒的方法,我就一直在想,然后决定试一试,没想到就真的成了。”
张敬德这才释去怀疑,点了点头:“古人说的没错,书中果然有黄金屋。我们张家有了这法子,将来应该有所作为。”
张英马上赞同:“正是,外面卖的那些酒,和这酒比起来,简直就是马尿!我们以后只要将这酒拿出去卖,保准门庭若市!”
张良却是脸色淡淡,不以为然:“没那么简单,不过这事以后再说。阿耶,你的腰身不便,先歇会,让我来接手。”
“好。”张敬德也不逞强,将竹筐放下,坐到一边休息。
张良劝服父亲休息,就走到柴房墙边,挖了个小坑,将装着刘当小臂的布袋埋好,才去拿过竹筐,走向张瑜的房间。
张英跟在后面:“你怎么知道县令和县尉不对付?你连见都没见过他们啊?难道你是听老学究说的?”
“不是。”张良用力拍掉手上的草木灰,“我猜的,所谓流水淌过的县令,百年盘根的县尉和皂吏,县尉和皂吏基本都在本地盘根错节多年,外来的县令岂能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
“哦,原来你是猜的。”张英恍然大悟,又问:“如果你猜错了怎么办?”
“猜错了怎么办?猜错了就死呗,人生总有一死。”张良淡然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