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并肩搭档

    嗓子莫名有点干渴，大概是刚才的芒果甜过了头，程珞低头喝水，掩盖住大半神色。右肩被触碰了一下，她以为是暴雨，忙出手阻拦，实在是不想喝到带猫毛的水。指尖却是另一种触感，裴谦弈的发丝被她揉乱了一些。“我们一起打这个副本吧。”

    他指指手机。程珞刚想应下，却又迟疑地沉吟了一会儿，“不了吧，和赵姐也玩过了，现在有点累。”

    “也不能玩一下午游戏啊。”

    她翻找着圆桌上的文件夹，“我要看工作室的设计图。”

    裴谦弈“嗯”了一声，略微坐直身子，欲言又止，默默把手机收起来。程珞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思。方才裴谦弈问她那个奇不奇怪的问题，她没有回答。至于她悄悄删了访客记录之类的事，就先不告诉他了。原本就打算和他一起玩一局，话到嘴边又改了想法。大概是裴谦弈表现出一副自知理亏的样子，她心里某种隐秘的情绪还想得寸进尺。“你玩你的呀，我瞟一眼，看看你水平怎么样。”

    程珞将纸张固定在夹板上，按压式圆珠笔发出清脆的响声。裴谦弈立即答应，她坐沙发，他坐地毯，刚好构造出一个完美的视角。他玩的是一个辅助类型的职业，直接选了难度最高的单人副本。“我要开始了。”

    他略微转了一下头，程珞的视线迅速回到a4纸上，再重新移向裴谦弈的手机屏幕。“那个送花才有的称号拿到了吗？”

    她问。“我佩戴了，等会你就能看到。”

    裴谦弈补充道，“效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游戏大概是虚假宣传了。”

    半分钟后，裴谦弈操控的角色头顶着“至尊情圣”四个大字英勇出发了。颜色粉红，字体圆润，很难想象完成了如此艰巨的送花任务后，会得到这样一个难以评价的称号。裴谦弈玩的职业很酷很帅，常年冷着个脸打出惊人的伤害值，大招一出，无不折服。程珞准备出言赞扬两句时，却发现屏幕上开始下花瓣雨。这个称号激活的特效，大概在字面意义上实现了“乱花渐欲迷人眼”。“设计者审美堪忧。”

    程珞评价道。“没关系，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称号。”

    裴谦弈却很淡然。副本成功通过，他向后倚靠在沙发上，“官方攻略里，我们的职业是最匹配的，可以当最佳搭档。”

    裴谦弈玩的这个职业，虽然是辅助类型，但是难度很高，选择人数便少。程珞自然也看过攻略。需要过双人任务的时候，她曾试着联系这位神秘多金的大神，直接被忽视。她很识趣，决定之后还是少打扰。如今他就坐在程珞斜前方，不久前邀请她一起下副本，还暗示说什么最佳搭档。“我当初一开始就邀请你一起玩，你可是很高冷地没理我。”

    程珞径直指出。“那可能是因为，”裴谦弈停顿了一下，“我在种那些要送的花。”

    说完这句他自己也笑了。“好吧，一起玩的话十有八九要开麦，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吧。”

    “而且，”他忽然坐到沙发上，“实话实说，当时职业没有练到百分百熟练，我会失误的。”

    “即使是在网络世界披着个马甲，也担心自己的形象受损，精益求精吗？”

    程珞放下夹板。“谁都想让喜欢的人看到更好的那一面。”

    裴谦弈眸光清澈，“不过比起追求完美，倒不如说，我只想与你待在一起，并肩而行就好了。”

    身侧传来他的体温，程珞不由得侧目打量着他眉眼的轮廓。真是的，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一直以来，是她切实感受着两人之间的差距，以至于在青梅公司楼下，看到他从那辆豪车走出来时，她只想溜之大吉。裴谦弈却说什么与她并肩，像是在努力追赶她的步伐，而程珞向来将自己视作走在后面的人。是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改变吗？抛去那些同窗的情谊，她一度不知道两人之间还余下什么。而重新建立起两人联系的，是他偶然的疾病，是她应下的约定。由此才有机会一窥时光长河中的隐藏之物，愈发清晰，日益真实。她是想将一切当作美梦的，但好像手中隐隐握住了一根现实的绳，摩擦着她掌心的纹路，无法忽视。“春天要过完了。”

    她将心底的最后一句话说出。“马上迎来最有生命力的夏日。”

    裴谦弈接过她的话。程珞用指尖划过光滑的纸张，“不知道工作室的空调制冷效果好不好。”

    “我要多用隔音材料，搞创作不能受干扰。”

    程珞指明她的核心需求，“我最讨厌被人打扰了。”

    裴谦弈看向她手中的设计图，听她说装修之类的问题，偶尔与她讨论两句。一直到晚上，程珞都忙活着在纸上写写涂涂。先去洗澡的是裴谦弈，他擦着头发走到卧室，习惯性地打开笔记本。他检查了一遍邮箱，备忘录里暂且没有待办事项。或许确实有一件。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小块慕斯蛋糕，程珞说要当宵夜吃。显然蛋糕从冰箱里拿出已有一段时间了，而做好打算的人大概已将其遗忘。裴谦弈慢慢走到她身边，正犹豫着准备返回，忽而听到她如释重负的声音。“差不多了，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取了小叉子递给程珞，注视着她吃完蛋糕，又目送她走进浴室。“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呢？”

    程珞敏锐发现了他过分关注的目光。“有一点事情要告诉你。”

    裴谦弈又道，“睡前说吧。”

    热水似乎冲去了身上的些许疲惫，体内又涌起一股倦意。洗漱完毕后，程珞打着哈欠走向卧室，径直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裴谦弈将夜灯调到最暗那一档，相比起眼前人的放松，他的肢体动作隐约有些僵硬。“你知道vr吧，就是虚拟现实。”

    他引出了话题。“嗯嗯，那个技术很有前景。”

    程珞与他面对面躺着，音色慵懒。“我今天签的合同，就是和这个有关的。行云打算在这个领域做一次突破性尝试。”

    裴谦弈停顿了一下。“是不是有新游戏要问世了，很期待呢。”

    程珞脸上带着浅笑。“是，而且是我负责。”

    裴谦弈认真道，“准确来说，这次合同的全部事宜都是我在操办。落款的名字不是我妈，而是我本人。”

    程珞那边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很不错啊，恭喜你。”

    她真的已经很困了，大概未能察觉到自己的言下之意。裴谦弈便也不再说下去，没有与她明确自己已经差不多康复，正在接手工作的这个事实。或许也不急于今晚说清楚。房内的最后一点光亮悄然熄灭。“睡吧，我的搭档。”

    裴谦弈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程珞发出一个音节予他回应，很快坠入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