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昏沉病日
次日清晨,一睁眼,头昏脑涨。口腔溃疡还没好,似乎又感冒了,程珞晕乎乎地坐在床边,半晌没有起身。门发出“咚”的一声,大概是暴雨又在跑酷,不过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她舒展了一下身子,终于拖着懒散的步子打开房门。走到客厅,裴谦弈拿着一根逗猫棒,暴雨扑着上面的羽毛,不亦乐乎。“醒了?”
他抬眸。“嗯,你起得好早。还以为,昨天踢球累了,你会多睡一会儿。”
程珞看了一眼天色。说着,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暴雨被她吓得跳了起来。“你感冒了。”
裴谦弈的语气很笃定。程珞点头,“你很有先见之明,可以吃感冒药了。”
她走到医药箱前,发现鼻子也有点不通气了,胡乱摸了一盒感冒冲剂。“先吃早饭,再吃药。”
裴谦弈提醒她。“哦对,不能空腹吃感冒药。”
程珞放下药,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裴谦弈见她半天没动静,放下逗猫棒,走到她身边去,暴雨也跟着小跑而来。“你怎么了?”
他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啊?”
程珞看着一人一猫,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就是脑袋晕,反应慢。”
“这么严重,发烧没有?”
裴谦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不会,我感冒从来不发烧。”
微凉的触感在额间扩散,程珞看向他,“你的手好凉啊,这个季节,早上确实有点冷。”
说着,她打量着他穿的衣服。黑色的短款外套,面料很舒适,是不是薄了一点呢?“不是我手凉,是你额头太烫了。”
裴谦弈摇摇头,将她牵着坐到沙发上,又返回到医药箱,“找个体温计测一测。”
十分钟后,裴谦弈看着体温计上的数字,语气似有些无奈:“感冒从来不发烧?”
坐在沙发上的程珞不知何时已躺下去了,她有气无力道:“嗯……好奇怪,抵抗力下降了吗?”
程珞又将双眼闭上,回想起以往感冒的时候,确实不怎么发烧。她每次都会庆幸,好像不发烧就代表着感冒不严重,吃点药也就好了。自然,就不用去打点滴,也不用提前做心理建设,想着不去看针。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程珞睁眼,见裴谦弈似乎欲言又止。“低烧,很快就好,我吃药吧。”
她尾音略微上扬,带点询问意味,又扭着脖子看向厨房的方向。“另外,再来点食疗?”
裴谦弈静静看她,转身去拿了一床薄被过来,“想吃什么?”
程珞其实没什么食欲,脑子里突然冒出“甜酒冲蛋”四个字,大概是因为吃过后总觉得暖暖的,让人想起寒风凛冽的冬日。现在是暮春,还要到许久才会到冬天。她喜欢冬日,虽然鼻腔里总是灌满了冷冽的气息,但大部分时光总与闲适慵懒挂钩。从小学到大学,以往那些日子,都是她的学生时代。期末跟着冬日来临,她学习上没什么压力,到了学期末尾总是不由得雀跃起来。平安夜,大家商量着互赠苹果。程珞对圣诞节不算热衷,但节日的氛围总是让人愉悦的。记忆中的十二月末,总是红绿配色的。校门口的饰品店,亮闪闪的,邀人去逛。聊天的话题分为两派:什么时候下雪?你复习得怎么样?然后迎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跨年夜。这一天,有时在家里,有时和朋友一起,总归过得心生感慨。如果是在初中,语文老师十有八九要布置一篇作文,取名为某某年的最后一天。去翻以前的作文本,大概还能找到点自己笔触稚嫩的伤感文字。元旦的三天假期一过完,差不多就要考试了,然后迎来寒假。基本上每年都定过小年前写完寒假作业这个目标,想着浑身轻松地迎接大年夜。过年像是一种永远的情怀。哪怕年味一年年淡了,还是在日子将近时心生期待。还在读书的小孩儿大部分没有沉重如山的烦恼,左不过是被问问成绩,也能用吃喝玩乐洗刷烦闷。要是压岁钱能收入自己囊中,就更好了。到元宵节时会有些不舍,因为年就这么过完了。之后的时间开始加速,下过的雪融了,在开学时变成淅淅沥沥的春雨。有规律的冬日,过了一年又一年。她又想到,往后的冬天,就只是冬天了,不再是她的寒假了。感冒了,就容易想东想西吗?她略微回过神来,才看见裴谦弈还站在她身旁。他也不说话,只是耐心安静地等着。“想吃甜酒冲蛋了。”
她出声,抽了抽鼻子。“不行。”
裴谦弈将抽纸递给她。“怎么了,没有甜酒吗?”
程珞想到最合理的解释。“甜酒不是问题。”
裴谦弈道:“但毕竟含酒精,而且甜食刺激气管,不太好。”
“那就小米粥好了。”
程珞改了个稳妥的选择。“这个可以。”
裴谦弈把地上的猫捞起,“让暴雨陪你。”
暴雨平时闹腾,行为傲娇。它的守则是:猫黏人可以,但人黏猫不行。好在它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似乎也是察觉到程珞身体不适,一不叫二不闹,贴在她身边,热烘烘的一团,乖乖任她顺毛。“怎么办啊,暴雨,我都舍不得你了。你的主人什么时候会来找你呢?”
程珞轻轻念叨了一句。小米粥煮得软糯,程珞喝下去一碗,胃里暖洋洋的。裴谦弈将空碗拿走,“我姑姑很会做甜酒酿,等到冬天,我们一起去。”
她愣了一下,轻声答应。今年的冬天,她会在哪里,与何人相伴,又在做些什么呢?冬日将至时,她还会像往年一样,默默期待着吗?身上没什么力气,也不想思考太多,她迷迷糊糊继续躺着。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门铃在响。白悦走进来,皱眉:“你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应该还好吧。”
程珞道:“抱歉,刚想跟你发消息,今天我是不能工作了。”
白悦刚要说什么,门铃又响起,她撇了撇嘴,走去开门。门一打开,方植径直对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声嫌弃的尖叫响起。“方植!你疯了吧,鼻涕都溅到我身上了!”
白悦冲进洗手间。“啊……阿嚏!抱歉啊,我实在是……”说着,方植发出极大声的擤鼻涕声音。“妈呀,这鼻涕怎么流不完啊。”
他走到客厅,“抽纸用了一包了,用点你们的。”
方植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鼻尖通红,似乎还破了皮。他说话声音也有点变了,“啊好难受。程珞,你也感冒了?我情况好像比你好一点。”
白悦从洗手间里出来,眉毛皱着,“方植,你不要把感冒传染给我了。”
“哈?”
方植又抽了一张纸巾,“我这是淋雨以后得的,属于风寒感冒。没有传染性的,大小姐。”
“那今天,我们还工作吗?”
他又问。“我不太想和他今天呆在同一间工作室里。”
白悦看向程珞。程珞咳嗽了一下,裴谦弈将装了温水的杯子递给她。“感冒要三五日才能好,工作效率也不会高。这周还有三天,就休息吧。”
裴谦弈看向两人。“可以。”
白悦点头。“那那,”方植犹豫了一下,“那下周要努力多做一点!”
又是一声擤鼻涕的巨响,白悦皱眉掩面,“我走了,程珞你好好养病。”
五分钟后,房内又重归寂静,空气中隐约飘散着姜汤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