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心仪之物
夜晚宁静，程珞躺在柔软的床上，思绪复杂。可惜没有如果，裴谦弈说，遗憾令人伤感，但又使人完整。这件事上，或许他早就释然。只不过，他人为他感到惋惜的事，并不是他心中真正所想。就连裴邢也未曾说过的心事，裴谦弈在今日告知于她，带着迟疑，归于坦然。褪去他人给自己带上的滤镜与光环，他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天赋。程珞点亮手机屏幕，这才发现有更新的国际物流消息。在她给白悦和方植买礼物之前，她就已经想好要送裴谦弈什么了。明天就能到，似乎来得正是时候。裴谦弈那天坐在沙发上，和她一起看了相关成品图，他似乎颇感兴趣。带着“包裹平安抵达”的祈祷，程珞梦中出现了一片森林。扭曲的树干蜿蜒而上，大片深绿包裹着依稀虫鸣，脚下的泥土湿润蓬松，一条溪流潺潺伸向远方，隐隐泛着湛蓝的光彩，氛围缥缈又魔幻。她醒来时，仿佛还能闻到草木的味道。上午将近十点时，包裹如约而至。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白悦和方植，两人度过了一个周末，心情看上去是截然相反。白悦脸上是藏不住的烦闷，方植则捧着箱子，笑容灿烂。“你们的快递到了！”
他大叫着。程珞忙迎上去，“小心，小心。”
“你心情不好啊？”
程珞当即看到白悦进来时的神色，又想起晚宴上的事，“你爸爸回来了吧？”
白悦点点头，“嗯，他还说去沁然心动的晚宴上找你们了。”
她目光一顿，“不过他没跟我细说，那天没和你们说很难听的话吧？”
“没有啦，”程珞想到什么，“说起来，还要谢谢你送我的手链。白老板应该是看到了那个，才确定我们认识，你也知情。”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啊，”白悦撇了撇嘴，“他要是一开始就告诉我有这件事，老早就能讲清楚了。你们上次跟我说起婚约，我还以为已经取消了。”
“沁然心动？婚约？”
方植后知后觉，捕捉到两个关键词。“说起沁然心动，我正好刷到了一些内容，说他们不尊重消费者，晚宴上直接轰人。味道不好就算了，怎么能这么嚣张？”
方植颇有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拿出手机翻找着，“你们看，这个人去了晚宴，还配了保安的图片。”
白悦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就这一张图，口说无凭，你也全信啊。那你知不知道，程珞他们也去了这次晚宴？”
“是吗？”
方植愣了一下，看向程珞，“那你觉得怎么样啊？”
程珞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我觉得挺好的，我也发了一条内容，仅供你参考。”
“怎么会有你这种，只看表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啊？自以为很有正义感，说不定常被别人当作枪使吧？”
白悦又补了一句。方植“呃”了几声，没有出声反驳，只是看看自己的手机，又看看程珞的手机。终于，他脸上流露出几丝窘迫，“是哈，仔细一看，这个人说的也站不住脚。”
“我确实做事有点冲动，也没有仔细辨别真假。下次，我会注意的。”
方植很认真地说道。白悦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有话就说，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当然。”
方植点点头，“我这个人向来坦诚。”
“那婚约又是什么东西？”
方植又问。“和你反正没什么关系。”
白悦嘴上这么说，语气倒是缓和不少。程珞看向裴谦弈，又将目光移到箱子上。他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给我买的？”
“是啊，礼物呀。之前说好的，让你等一等。”
程珞笑着看他，“过海关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
“这是什么东西啊？”
白悦好奇地看了一眼。程珞拿着裁剪刀，慢慢将最外面的箱子划开，里面塞满了各类填充材料，看上去稳稳当当，正中间还有一个白色的箱子。裴谦弈注意到箱子左下角的绿色标识，“感觉有点眼熟？”
片刻后他眼睛似亮了一下，“不会是诺拉博士的实验室吧？”
“你果然还记得。”
程珞点点头，缓缓将箱子打开，将填充材料全部拿出后，小心翼翼从里面抱出来一个长约半米的玻璃瓶。瓶子沉甸甸的，透过玻璃，一览无遗。瓶内另有一番天地，底部是岩石与土壤，各类植物彼此缠绕，竞相生长。在这有限空间，树干蓬勃伸展，绿色为底，褐色穿插，隐隐约约还有火红色的花朵。从不同的面看去，竟有不同的景色。“这是微缩景观瓶。瓶内的大部分生物都取自奥克兰群岛上的丛林。诺拉博士是新西兰的一名生物学家，这是他们实验室的设计产品。”
程珞向白悦和方植两人解释着。裴谦弈接过她手中的瓶子，两人透过玻璃瓶，在错杂枝干的空隙中对视。“你怎么弄到的，不是说不对外部人员销售吗？”
裴谦弈语气带笑，眸中泛光。程珞只是狡黠地笑了一下，“要靠一点运气，可能老天爷也在帮我，让我顺利送你这个礼物吧。”
裴谦弈当初和她一起看的，是国内相关人士转载的一篇文章，里面详细介绍了生物学家诺拉博士以及她的实验室。微缩景观瓶是她和学生出于兴趣的设计产品，由于制作难度较高，诺拉博士和她的学生取景约有十处，每处只打算做两个瓶子。文章里附上了所有成品做好后的展览图，也有特别说明，这些景观瓶用于自身收藏，不对外销售。虽然如此，程珞还是去搜寻了一番，关注了诺拉博士本人的社交账号。不出一星期，耐不住评论区各国爱好者软磨硬泡，诺拉博士表示会将其中一个瓶子进行出售，只收取一定的材料和手工费用。至于出售给谁，诺拉博士决定随机抽取二十个人，然后再根据她的心意选择最终人选。向来在游戏中运气不佳的程珞，陡然成为了二十个幸运儿之一。诺拉博士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这个微缩景观瓶。程珞想了很久，洋洋洒洒写下许多，又删删改改，最终摒弃了刻意装饰的内容，坦然按下发送键。文字与想法能否打动人，从来都是发出者和接受者的双向选择。对此她深信不疑。由此，就算最后没有被选中，也不算特别遗憾。幸运的天平这次连续倾斜向她。睡前她还在考虑礼物的备选项，一觉醒来，诺拉博士给她留言：我的中国朋友，你想要哪一个？想到这，程珞又向裴谦弈确定：“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
裴谦弈说着，在屋内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安置下瓶子，开始定睛观察瓶内的每个细节。他一边看，手指一边轻轻落在瓶身，逐一抚过，“在所有瓶子中，这是我最喜欢的那个。”
“弈哥，你现在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小朋友，平时那股稳重淡然气质也没有了。”
方植跑到他身边道。“嗯。”
裴谦弈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不疾不徐继续道：“心上之人送我心仪之物，自然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