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本来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那石头再次被人翻出,这次却是与灰泥和在一起,盖成了房子。百年之后,房子再度被毁,石头被运到海边建了防潮堤坝。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海水越来越低,终于远离堤坝而去。地上草木滋生,渐渐堤坝上也长满了青苔。忽一日大地隆起,石头随着半段堤坝再一次回到一座高峰的顶上。山很快被树木覆盖,又过了不知多少寒暑,大地越来越热,太阳越来越大,一场大火将满山草木烧成灰烬,却仍然不肯罢休,连山石也被烧得崩裂,融化。紧接着太阳骤然间变大,占满了整个天空,仍在向大地压过来。刹那之间,那块石头连同托载它的大山,一起化为血色的岩浆,随即气化成雾,消散在茫茫宇宙之间。
就在这石头与宇宙融为一体的那一瞬,意识再次回到熊烈脑中。
没错,他是熊烈。
他正在打铁,确切地说,是在打一把剑。
妻子唐荷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正在隔壁屋里躺着。熊烈趁着打镰刀的空当,偷偷地给自己打一把铁剑,此刻已经初见成型。
忽听外面有人喊:“天狗吞太阳啦!”
熊烈心中一动,想:“叫阿荷出来看看。”便转身出门。恰好唐荷也扶着墙出来,想叫他出来看,熊烈急忙上前搀住。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只剩一个残存的光圈。唐荷感叹道:“好神奇啊!”
熊烈笑道:“这天狗也不怕烧了肚子,这不是傻吗?”
“噗!”唐荷捶了他一拳,笑道,“你还真以为有一条狗把太阳吞啦!你才傻呢!”
“要不然是什么?”熊烈虽也不信天上当真有那样一条狗,却不知道除此之外如何解释这奇异的天象。
“我爹说,他一生经历过多次日食,每次都是朔日。而朔日夜里无月,所以他猜想是月亮跑到白天来,把太阳挡住啦!”唐荷自己也觉得这话难以置信,说到最后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这位老丈人还真是会想。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月亮怎么会跑到白天来呢?”熊烈因为当初岳父不同意他和唐荷的婚事,心底里对他岳父总有几分不赞同。
“你怎么说话呢?”唐荷伸手拧住他耳朵,咬牙道,“什么叫‘这位老丈人’?你有几位老丈人?你想有几位老丈人?”
“哎呀疼!一个,一个,我只要一个!”熊烈鬼叫道,“一个就够了!”
“哼!这还差不多!”唐荷面带嗔笑,松开了手。
熊烈接着道:“一个丈人是够了,不过他可以多生几个女儿。”
“你说什么?”唐荷立眉瞪眼道,同时再次将熊烈耳朵拧得几乎流血。
“疼疼疼!饶了我吧!”熊烈连连求饶,待唐荷松手,又道,“我是说,多生几个女儿你有姐妹作伴,我也有几位连襟兄弟,岂不是好?”
“哼!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唐荷骂完,轻轻抚摸他耳朵,问道,“疼吗?”
“不疼,我这个耳朵是木头做的,不知道疼。”熊烈一本正经道。
“贫嘴!”唐荷又捶了他一拳,“疼也活该!谁让你乱说话!”
“是,是,我自找的。”熊烈陪笑道,“说真的,月亮怎么会跑到白天来呢?”
“我哪儿知道?”唐荷白了他一眼,“也许是天狗叼来的吧!”
熊烈见妻子娇嗔无限,不由得心神一荡,抚着妻子凸起的肚皮道:“不知这小家伙从哪里来的?难不成也是天狗叼来的?”
唐荷狠狠盯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没错!是天狗叼来的!”
夫妻二人说不尽的旖旎情话,也不必细表。
这么一来,熊烈这天便没心思再打那把剑。第二天忙着打制镰刀,那把半成品的铁剑便搁置在角落里,与一堆铁料相伴了。
第三天熊烈去襄南城卖镰刀,用邻摊王小六的斗笠试镰,很快卖出五十多把,得了一两多银子,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又过两个月,唐荷生下一个胖小子,额头上有一个火焰状的红色胎记。熊烈给他取名熊炎,本想起个小名叫做“天狗”,唐荷死活不答应,只好作罢。
时光不紧不慢地过着,一家三口的日子略有些紧巴,却也能凑合。夫妻二人虽然免不了因些生活琐事拌嘴吵架,总体来说还算恩爱。
熊烈自从当了父亲,一颗心也沉稳下来,不再想少年时持剑沙场的豪情壮志。那把打了一半的铁剑,也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铁料堆里,无声无息地任由岁月流过。
熊炎长到四岁,模样愈发可爱,眉眼像唐荷,口鼻像熊烈。他虽不似唐荷聪明,却也不笨,难得的是体格健壮,像极了熊烈。唐荷对孩子的未来满怀期待,希望他能成为一个读书人,从小便开始教他认字。熊烈虽不以为然,拌过几回嘴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年秋天,熊烈又到襄南城卖锄头,卖完之后,应王小六之邀,在路边摊上吃馄饨。
忽听一阵鸾铃响起,几匹马由远驰近。
“大哥,快看,快看!”王小六激动道,“骑马那妞儿多带劲!”
熊烈嘴里嚼着馄饨,抬头去看,只见当先两匹马,一黑一红。黑马上坐着一名面容刚毅的青年男子,右眼戴一只布罩。红马上是一名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身材傲人,容貌艳丽,眉目间顾盼神飞,显得英气十足,而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妩媚。两人腰间都悬着长剑,显示会武的。
红衣女子正自和独眼男子大声谈论:“这次比武,我看周轩多半要输,到时候我再出场,既打败了对手,又胜了周轩一筹,岂不是好?哈哈!”
“嗯。”独眼男子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怎么,你觉得我赢不了?”红衣女子对他的回应颇不满意,高声道。
“没有,也许能赢。不过不可大意,对方很强。”独眼男子答道。
“废话,不强我还不稀罕出手呢!”红衣女子傲然道。
两匹马从馄饨摊经过,那红衣女子在马背上颠簸起伏,直看得王小六魂不守舍,情不自禁地嘘了一声呼啸。
那红衣女子闻声大怒,左手勒缰,右手马鞭一甩,“啪”地一声打在王小六脸上,立时一条血印肿了起来。
“什么东西!竟敢当街调戏女子!”红衣女子斥骂道,“你给我滚出来!”
王小六哪里敢违抗,瑟瑟索索地站起身来,向前挪了几步,却不敢靠近她身边。
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不过是一个小贩,皱眉道:“以后长点记性!”随手抛给他一块碎银子,道:“自己去抓伤药吧!”催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