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农桑山野
冬去春来，又到桃花飞瓣的时节，熊烈信马由缰，渐渐来到襄南城附近。
唐荷揶揄他道：“襄南侯老爷，你这是要衣锦还乡吗？”
熊烈抖一抖身上的破布衣，笑道：“我是乞讨还乡了。”忽然想起乞丐打扮的王玄，便道：“不知阿娇嫂子怎样了，也不知疯兄回去找她没。咱们去襄北城看看吧。”
唐荷挖苦道：“你到哪里都只惦记着女的。倘若你那位疯兄不曾回来，你便要怎样？”
“哪有此事？不要胡说！”熊烈急道，“他二人对我有恩，疯兄又行为乖张，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怎样了。你要不愿意，咱们不去看也罢。”
“去就去呗，可别说我不让你去看嫂子。”唐荷仍在取笑。
熊烈道：“那就不去了吧。那咱们……要不要回家看看？”
“唉，不回去了吧。往事不堪回首，免得再触景生情。”唐荷叹了口气，随即又道，“还是去襄北城吧。”
来到襄北城当年汉风轩的所在，只见那酒楼还在，只是换了招牌，改叫“江月楼”了。找人一打听，才知去年换了老板，原来的老板娘不知哪里去了。
熊烈心道：“想必是疯兄把她接走了，如此最好。”便信步出城。
走了不远，路上遇到一群难民，说是结伴投奔独角牛头山去。熊烈精神一振，道：“彭大哥给大家治好伤后，便不辞而别了，想必是回了山寨，咱们不如去看看他吧？”
“好啊！”唐荷答完，随即又嘿嘿一笑。
“怎么？”熊烈不解。
“没什么，挺好的。去看看呗。”唐荷道。
熊烈听她阴阳怪气，纳闷道：“这是什么意思？彭大哥可是男的。”
“嘿，彭大哥自然是男的。可是那里还有一个若云嫂子，多半是女的。”
唐荷一说，熊烈才恍然大悟，拍额头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你是说，彭大哥带着那若云一起走了？”
“嘿嘿，你府里少了那样一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你真的不知？”
“呃，一场大战搞得人心惶惶，哪里去留意这许多？”熊烈道，“我又没你这般心细。”
唐荷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假装没留意，其实在心里深深怨恨彭大哥拐走了你的婢女，这不，不远万里巴巴的来找人家讨还了。”
“岂有此理，胡说八道。”熊烈佯怒道。夫妻二人一路说笑拌嘴，殊不无聊，跟着众难民不一日来到了独角牛头山。
独角牛头山坐落在襄北城西南五百里处，四周群山环绕，远离城镇人烟。
到了山下，远远听到山歌悠扬，有数百人在山坡上挖坑种桑树。走近了些，见到低洼之处又有几百人在翻土种菜。
这些人身上衣着破旧，脸上满是泥污，但气色却不差，更兼之人人喜气洋洋，有的口中唱着山歌，有的相互隔垄笑骂，高声叫着对方的外号，说些粗俗的笑话。
熊烈见此情景不禁心生向往，心道：“这些人虽然穷苦，却也快活。”
唐荷笑道：“不如你在此处开一个铁匠铺子，给大家打造农具吧！”
“这个主意好！”熊烈由衷应和道。
沿着山路缓缓向上，又走了数里，忽听对面山上轰隆隆地一阵巨响，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山崩地裂了。只见对面陡峭的山崖上开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
紧跟着欢声雷动，一群人鼓掌喝彩，熊烈耳力好，于纷乱中听见有人叫道：“彭大爷好厉害！这条路一开，咱们再也不用绕远路啦！”
一个豪迈的声音哈哈笑道：“早就该在这里开一条近路，我一直没想到，还是孙三哥主意多啊！哈哈哈！”正是彭大。
熊烈大喜，笑道：“彭大哥用剑气开凿山路，倒是人尽其才，哈哈！”
“你是不是也手痒了？”唐荷笑道。
熊烈嘿嘿笑而不答。
这时忽听彭大高叫道：“哈哈！熊兄弟来看我啦！稍等，老哥清理干净这条路就来。”当即双掌连挥，将新开出的山道上堆积的碎石清理了，见已通行无碍，便撇下众人，竟向熊烈处奔来。
熊烈见他大步狂奔，虽然极快，但并不施展轻身功夫，俨然一个着急忙慌赶路的庄稼人，不禁笑道：“谁能猜出这样一个农夫，竟是个身负绝顶功夫的大英雄呢？”
唐荷笑道：“你自己的模样比彭大哥好很多吗？还不是土里土气的？”
“我本事没彭大哥大，这样是应该的。”熊烈道。
“呦，我听这话言不由衷，你是不是指着我说‘你也是绝顶高手’呢？我偏不说，痒死你！”唐荷故意逗弄他。
熊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不语。
这时彭大已经奔至，一把抓住熊烈手腕，大笑道：“熊兄弟，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来来来，今天终于轮到老哥做东道，咱们吃个痛快！”拉着熊烈往山上走去。
很快来到山腰一处避风向阳，流水潺潺的所在，彭大手一指，道：“这便是老哥我的家了。”之间一座石屋依山而建，造得颇为粗糙，却极宽大。
屋前一片宽阔的石头院子，院中放着一块大岩石，石面平整，四周摆了几块石墩，显是当作桌椅来用。
彭大请熊烈坐下，高声叫道：“大嫂！快出来见老朋友了！”
“谁啊？孙三哥吗？你们不去开山路了？”随着一声清脆爽利的应答，屋后转出一个手端木盆的女子。只见她荆钗布裙，朴素而不失洁净，脸上不施粉黛，却也神采奕奕，令人见了心情大好。
她左手端盆，右手抓着一把绿油油的菜叶，一面走一面笑道：“我正喂鸡呢，你们聊天干嘛要我来……啊！”
她这时看到了熊烈，惊呼一声，呆了半晌，脸上阴晴不定，终于尴尬施礼道：“将军……”
这女子正是若云。熊烈见她眼下的神情装束，和当日在东海国时判若两人，她若不主动说话，自己就算打量她半天，最多也只是觉得此人长得面熟而已，打死也想不到她竟是那名妖娆艳丽的婢女若云。
若云“将军”两字一出口，熊烈大觉别扭，急忙起身弯腰，连连摆手道：“大嫂千万不可如此称呼，我已经不是将军了。”
“哈哈哈！都不要客套！”彭大把蒲扇似的巴掌一挥，大剌剌道，“什么将军婢女，皇帝乞丐，活着都要吃喝拉撒，死了都是一坨臭肉。在这山野之间，大家只管吃喝快活便是，休要理会那些俗世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