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花录第0章2
门虚掩着。
摄制组敲了敲门，也无人回应。
由于导演提前吩咐过，嘉宾也同意了在任何时候可以进入家中，摄制组才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庭院不大，也就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而已，入眼先是一个小屋，就是摄制组在山下看到的屋顶，白墙青瓦极其精致，门前的三阶踏跺不知是什么料子，光照上去居然隐约透着微光，抬头仔细看屋檐，还能看到精巧的榫卯斗拱。
屋子旁有个小池塘，一株荷花开的正好，能看见有一两尾红色鲤鱼在荷叶下躲着，池塘边有一石桌，两个石凳，料子大约与踏跺是相同的，石桌上有一副白玉茶具。
小屋另一侧有一颗树干极粗的蓝楹树，这个月份还开着花，花香沁人，树下有一张草席编的厚垫子，垫子上面一只白猫呼呼大睡，听到动静，抬头盯着他们看了半晌，似乎是确定了来人没有恶意，才翻了个身继续睡。
摄制组的人胆子差点吓破——谁家好人家里养老虎啊！
做了心理准备，见那猫儿没什么要醒来吃人的迹象，摄制组的人才敢小心翼翼的挪进院子。
这里的任何东西都给人一种弄坏了赔不起的感觉，他们装摄像头时甚至不敢多碰任何一个东西，等到战战兢兢的忙完，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
蓝楹树下那只猫儿居然就那么睡了一天！
摄制组全体无语，聊了聊天之后，等到了来接他们的马夫，便关上小院的门离开了。
直播间的人都在讨论过后陆陆续续离开，八点多的时候，直播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在弹幕聊天中，聊着聊着看到那只睡了一天的猫儿伸了个懒腰，抖了抖毛站起来了。
院子里的门被谁轻轻打开，接着传来老者的讲话声：“陛下，秦大人这会儿多半不在家。”
刚伸进来的一只手顿了顿，便是男子温润却透露着杀气的话：“朕不过是来看看猫儿，还需同那哑巴要个批文么。”
老者迟迟没有说话，半晌，那一身龙袍的男子进门来了。
猫儿闻声舔了舔爪子，慢悠悠的到了男子脚边，给面子的蹭了蹭，很快失去兴趣，便轻巧的跳到了一边的池塘边，伸出爪子捞逗水里的鱼。
“没良心的猫儿，白给你吃些珍馐。”男子笑着骂着：“也罢，哑巴倒是把你养的好，自己舍不得的都喂了你，跟他亲些也算通了人性。”
猫儿低低的嘤了一声，似是回应。
男子身边的老者再次开口：“听山上的守卫回报，秦大人在人间有了应酬，大约几日内都不会上朝。”
男子哼笑一声：“他倒是耍的高兴，朕忙死忙活，不见他有半点关心，真该丢进地牢教训教训。”
老者：“……”
陛下您少来“刀子嘴豆腐心”这套。
（陛下？皇帝？等等等等，冒昧一问，哑巴是谁？）
（要说秦淮春是哑巴，其实没毛病哈哈哈哈）
（不是你们没发现盲点？这是秦淮春马甲吧？他可从没说过他在天界当大官啊！）
（天呐，我刚发现我粉了秦淮春十年，除了知道他是天族人，其他居然完全不了解他！）
（秦淮春人设不是已经塌了吗？这是准备立新人设？）
（前面的你站住，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秦淮春有要紧事先离场也没什么错吧？况且你家哥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说秦淮春有什么要紧事？他本人都没发话你们在这儿洗什么洗？他半夜趴你耳边告诉你他有要紧事？）
眼看弹幕又快撕起来了，院子的大门又被打开了。
临近黄昏，有个人影走进来小院子，弹幕上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黑影，纷纷说有人回来了。
借着小院子里微弱的灯光，观众看到那人是秦淮春，只不过他看起来脸色很差，身上沾染着斑斑血迹，长发随意的绑着，站在门口，迟疑片刻：“……陛下？”
男人闻声看过去，上下打量秦淮春片刻，笑一声，似乎是嘲笑：“怎么，今日舍得回来了？”
秦淮春没接话。
男人自讨没趣，又问：“惹了谁了。”
“没什么。”秦淮春回答了男人，又说：“疏忽。”
男人颔首，示意秦淮春：“去换个干净衣裳，朕要同日理万机的左相大人喝喝茶。”
秦淮春没拒绝，动了动，进门去，大概是为了省时间，边走边脱下来了染了血的衣袍，肌肉线条流畅，本应该是观众“反复观看”的时候，但右肩的刀口很难不引人注意。
刀口有些恐怖狰狞，黑血顺着肌肉线条一直流下去，沾染到了下裙上。
男人拉住秦淮春的手臂，扬了扬下巴：“谁砍的。”
秦淮春撇了他一眼，抽出手臂：“玩闹罢了。”
男人直勾勾的盯着秦淮春，直到对方走进屋子里，他才收回目光，抬手示意老者近身：“去查，给点教训。”
老者应声，退后去了。
秦淮春进屋，走向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撩开衣摆，挽起裤腿，裤腿挽起来了，大家才看到秦淮春的小腿上有一个血洞，洞里隐约可以看见有什么异物。
显示屏离秦淮春坐下的位子不远，观众们被迫看秦淮春“教科书式级别”的失败的处理伤势的方法。
这货伸手捏住了那异物露出来的一端，眼都不眨一下，便把那东西拔出来了——是一截儿闪着红色寒光的箭头。
秦淮春将箭头扔到地上，起身去里屋换了干净衣裳，出了院子，见男人已经在亭子里坐下，便过去，沏了茶。
男人手指点了点桌子，撩起眼皮：“边界近日如何。”
“一切安好。”
“那么你便是不忙，看着精神很不错。”
“陛下有何吩咐。”
男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放下茶杯，撑着脑袋看着秦淮春：“左相平日话少的很，听闻在人间不似如此，朕好奇，问问罢了，何必如此揣摩。”
秦淮春沉默了一瞬，开口：“臣并未揣摩。”
男人点头：“朕知道左相一向省心，辅佐朕多年，未曾生过二心——但妖族向来视祭司的命为草芥，不过是看你守着边界的安危，又身为神族左相，未对你下狠手。”
秦淮春一直低垂着的眉眼此刻抬起来，盯着男人。
“左相不如辞了那什么劳什子的祭司，安安心心的做这左相，你年岁也不小了，该寻个妻，朕看……”
弹幕里一片惊恐。
（疯了？这就要订婚了？还是包办婚姻？）
（秦淮春你……你，算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这皇帝有病？别人结不结婚都管？）
（完了完了塌了塌了呜呜呜呜）
“陛下多虑。”秦淮春忽然开口了。
男人的话被打断了，冷了眸子：“这也不要，那也不好，那你到底是看上哪个了？甚么人才入你的眼？你父皇为你挑的娃娃亲？！”
秦淮春没有反驳。
男人好像被秦淮春激怒了，拍桌子起身来，蹙眉：“那两个老狐狸既然已经死了，你还怕他们出来苛责你吗？秦淮春，你不欠他们的，那么听话做什么！那不靠谱的算命先生算你是姑娘命，你爹还真就信了？你爹很搞笑，真的很搞笑！”
“父命难违。”
“你……”
“没有其它事，你该早些歇息了。”
男子差点被气死，以至于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你，你真是个死脑筋！你就是欠罚！”
“……那陛下责罚臣罢。”
“……”男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半晌，甩了甩袖子要离开，走到半截儿，不甘心的回头：“秦淮春你就倔死吧！倒了八辈子霉，我才认识你这哑巴！”
老者听到这话，慌忙低下头去，若不是没有地缝，恐怕他要骇的钻进去。
秦淮春闻言，却微微的弯了眼睛。
“笑什么！你这哑巴还笑得出来？我被你气的要死了去！你倒觉得好笑？我哪里好笑！关心你显得我很可笑吗？还是你被自己逗笑了？别笑了啊！”
“裴灼，手疼的话说出来。”
被秦淮春叫做裴灼的男人这会儿按住自己刚刚拍了桌子，发麻发痛的手，咬牙切齿：“你明日不必上朝了！这几日都别来了！要是叫朕看见你，立刻把你拉出去杀头！”
秦淮春见男人要憋不住痛出来的的眼泪了，才说：“陛下慢走，臣不去晃眼便是。”
“你最好是！”裴灼转身就跑了。
——呜呜！好痛！都怪那个哑巴！
秦淮春站在亭子里，看着裴灼落荒而逃，直到对方的气息消失在仙岛，他才低了眉眼，侧头看向猫儿。
猫儿识眼色，这会儿倒是敢过来蹭秦淮春的小腿，讨好的伏在他脚边。
秦淮春蹲身，揉了揉它的脑袋：“饿了？”
猫儿打起呼噜。
“闷了？”
猫儿不会说话，便不说话。
秦淮春俯身，捧起猫儿的脑袋，蹭了蹭它的耳朵：“好累。”
猫儿仰头，乖的很，也不挣扎。
“今天很晚了，可以早点休息吗。”
猫儿大概是同意了，嘤了一声。
秦淮春直腰，起身进屋里去了，连饭都没吃便去卧房睡下了，那猫儿伏在门口，夜里，眼睛反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