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姐妹（下）
“咦？”
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一样，明日奈突然走到了绘里奈的身前，猛地蹲了下去。
然后，她皱着眉头看着绘里奈膝盖上的那条手帕，神情微妙的问道。
“这条手帕，是谁弄得？”
“嗯？”绘里奈微微挑眉，如实答道：“就是你那个‘大叔’弄得啊？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明日奈显然异常的动摇，站起身直视着绘里奈道。
“大叔为什么要把手帕绑在你的膝盖上？他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吗？”
“把我撞倒了之后，还蹭破了我的膝盖，这样的事情算不算的上理由呢？”
“诶？”
绘里奈无奈的摇了摇头，弯腰将手帕向下拉了一拉，依旧红肿且有些许血迹的伤口，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看着有些意外的明日奈，她微微笑道：“你那个大叔啊，当时表现的真的好可笑呢。明明被撞倒的人是我，他却表现的比自己受伤了还要焦急，手忙脚乱的帮我把伤口处理好了呢”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要看一看明日奈对这件事的反应。
令她遗憾的是，明日奈并没有表现出嫌弃的表情，反而相当得意的道：“那是当然啦！大叔那么的温柔，怎么会放下一个受伤的女孩子不管呢？别说是他自己撞伤的你了，就算是偶然间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受伤女孩，他也一定会尽力帮助的吧！”
“吼也就是说。”绘里奈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将手帕重新摆回了原位，站直了身体，指着明日奈道：“你也算是他‘温柔’的一部分咯？”
空寂的小巷，陷入了沉默。
明日奈的眼睛缓缓的睁大，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吟。
“诶？”
绘里奈她，在说些什么啊？
明日奈没有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的事实，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绘里奈说道：“你、你是什么意思啊？大叔的‘温柔’？那是肯定的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份‘温柔’的话，我也不会喜欢上他——”
“蠢货！！——”
绘里奈突然发出了一声近乎咆哮的怒骂，响彻在小巷里。
虽然引起了路人的一阵疑惑，但发现了里面的情况后，就再也无人关注这边的情况。
而被妹妹喝骂了的明日奈，此刻显得有些呆滞。
“你真的以为，他对你的那份‘温柔’，是那么珍贵的东西吗？”
“可、可是像他那么温柔的人，本来就很珍贵啊？”
“你这个——笨蛋姊姊啊！！”
哒哒哒——！！
绘里奈快步走到明日奈的身前，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右手，狠狠的向明日奈的脸颊扇了过去。
本来以明日奈的反应，她是可以很轻松的躲过去这一巴掌的。
但不知为何，她居然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
只是呆呆的看着妹妹愤恨的眼神，与逐渐接近自己脸颊的手掌，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
啪——！！
“唔”
也许是太过用力了的原因，绘里奈的手掌也传来了疼痛的感觉。但比她受伤更加严重，整个左脸都印上指印的明日奈，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只是呆呆的，再次注视着绘里奈膝上的手帕，一言不发。
对此，绘里奈则是既心痛又无奈，艰难的狠下心来，将残酷的话语向姐姐说了出来。
“怎么了！？反抗啊！像平时那样骂我啊！你哑巴了吗？我都还没有说完呢，你就自己理解了我的意思，不愿意相信事实了吗？啊！？”
“不”
按住明日奈的肩膀，绘里奈用愤怒到了极点的表情瞪着自己懦弱的姐姐，言语间不再存有任何的温柔。
“啊啊，没错！对那个大叔而言，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啊！你只是一个，‘偶然’的接受了他的‘温柔’的女孩啊！跟他身边的女孩相比，你的重要程度，甚至还不如他那个畏手畏脚的公司后辈！”
“不是”
“别人可是在公司里陪他过了几年时间的后辈。而你呢？单纯的是个蛀虫而已吧！
想通过几个月的平淡生活就得到对方，就算是幼稚园的孩童也不会这么幼稚的好不好！？”
“不是的”
“那个男人啊！远不是你想象中的【他肯定是喜欢我，觉得我特殊，才会对我百般溺爱】样子啊！他只是对人温柔习惯了，才会下意识的收留你这个没人要的脑瘫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
被妹妹连续大吼了这么多话，哪怕是明日奈，也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一味地被骂，才不是她的性格。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呐！！！”
啪——！
猛地挥手甩开了妹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明日奈用无比挣扎的眼神，半带哭腔的看着绘里奈。
“就算是那样，我就是喜欢他啊！我做不到啊！做不到再回到没有他的生活啊！！”
“哈哈你过那么好的生活，但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那两年的吗？也许在你眼里，我发给你的只是每月一张令你心生厌恶的照片，对我而言，就是两年的地狱一样的生活啊！！”
“你知道刚开始你逃跑以后，那两个人每个月会给我多少生活费吗？一万円！就只有一万円！当房东过来收房租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吗？啊！？老娘那个月直接只能去交易了啊！直接跟那个肥猪一样的变态一起做了啊！
你倒是跑了，把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那我呢？
我为了你，把做女人的资格都丢进了地狱。”
“老娘才不愿意接受同一个顾客的第二次交易啊！会让人回忆起那头该死的肥猪你知不知道啊！！”
“我打工被禁止，被同学排斥，连房子的租金都是连夜赶回家里，跪着求那两个人替我支付的，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啊！？
我跪着求她们继续揍我。”
“现在好不容易终于出现了一个愿意对我温柔的男人，你居然让我放弃他？就算是恶魔也不会这么的残忍啊！”
“就算你从小被祂们两个殴打虐待，但祂们至少没逼着你去出去卖。
我为了救你，我直接去卖了啊，你明明知道这事情，却一直在逃避，不是吗？
！！我的痛苦，我不是女人？”
几乎没有停顿的怒吼，整整持续了两分多钟的时间。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打累了明日奈痛苦的蹲下了身体，剧烈的喘息着。
——————————————
在明日奈被殴打的时候，绘里奈也从未好受过。
她，毕竟是她的姐姐。看着姐姐受苦，妹妹又哪能高兴的了呢。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原谅姐姐如今的这种表现。
现在的她，简直就像是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不愿意正视事实，想要永远的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可悲而又可笑。
等过了两年，高中毕业的姐姐被那个男人正式的拒绝之后，如此幼稚的她还能承受得了打击，正常的生活下去吗？
绘里奈觉得，并不会。
如果男人知道她姐姐悲惨的过去，是任人宰割的玩具，是殴打的牺牲品。
后背到处都是刀子割出来疤痕，看到这乱七八糟的家庭。
他会接受吗？
这烂摊子，这样的父辈，谁来都要头疼好吧。
到时候失去了一切的明日奈，多半会放弃这个毫无意义的悲惨人生吧。
也许，在不相关的人的眼里，她这样是自作自受，即使死去也不会有人为她哭泣，难过。
但是作为她的妹妹，作为这个世上为数不多还对她抱有善意的人。绘里奈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未来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要尝试着拯救明日奈的未来。
于是，她下定了决心，对明日奈做出了最后的质问。
“明姐姐。”
“绘里奈？”
许久未被对方称为姐姐的明日奈，竟是稍稍的回过神来，疑惑的抬头望着绘里奈。
只见，绘里奈缓缓的蹲下身子，将明日奈轻轻的拥入了怀里，无比温柔的问道。
“你，真的喜欢那个男人吗？”
明日奈颤抖的身躯微微一滞，轻声回道。
“嗯。”
“那么，你爱着他吗？”
“会的。”
“真是顽固啊”绘里奈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最后一个问题即使他并不喜欢你，你也依旧想要得到他吗？”
“”
面对妹妹这个最后，也是最自私的问题，明日奈陷入了沉默。
绘里奈没有逼她立刻做出回答，只是温柔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
“不要着急，慢慢想。我们都还年轻，对自己的感情认识不够成熟。好好的思考，将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我、我”
被妹妹抱着的明日奈，早已混乱的大脑急速的运转着，想要得出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但是，越是思考，她就越发觉得痛苦。
回答‘想’，未免太过自私了。将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爱意的男人留在身边，跟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答‘不想’，明日奈又没有那个勇气。她害怕自己这一次的轻言放弃，会让自己遗憾终生。
就像大叔的前女友一样，再也无法挽回这份感情。
是选择尊重对方的感情，就此退出呢？还是坚持自己的感情，努力的让对方喜欢上自己呢？
在这一瞬间，明日奈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用力的将妹妹柔软的身体拥抱在怀里，她用沙哑的声线回答道。
啊啊我想啊他不喜欢我的话，让他喜欢上我，不就好了？”
“即使，你是如此不堪的过去，即便你的妹妹是残次品？”
“嗯”
“这样对其他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爱情，本就是不公的。”
听到明日奈的回答，绘里奈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然后，她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姐姐。”
“绘里奈？”
绘里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父亲安排在她身旁的眼线已经靠近了这边。
再继续保持这副姿势，会引起怀疑的。
从明日奈的怀中离开，绘里奈站在她的身前，这才压低了声音道。
“去吧，带着那个人的妹妹，回到他的家里，将一切都告诉他吧。”
“如果你真的有那个勇气的话，就表明你是真的爱着他的。”
“那之后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小巷，不带丝毫的留恋。
只留下跪坐在地上的明日奈，呆呆的看着妹妹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这对分离了两年之久的姐妹，终于再次坦诚相对了。
即使未来的路依旧坎坷，但是只要她们携手合作的话，即使是她们蛮不讲理的双亲也好，就再也无法阻止她们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