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应该不恨我吧
“现在吗？”雨天有些惊讶。
齐宜摇了摇头，“明天，明天我就想去找她。”
“你陪我去好不好？”齐宜跑到雨天身边，期待的眨着眼。
“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吗？”
齐宜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她老家在哪，去她家里找，在街上守着，总归能遇到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她打电话问一下呢？”
“她不会告诉我的，她害怕我去找她。”
“那为什么你一定要去呢？”
“因为…我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这里没有对我好的亲人了，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我好想她，他们都不让我见她，可是现在爸爸去世了，我总可以去见了吧！”
“我一定要去见她，我一定要去，一定要。”齐宜碎碎念着，像是魔怔了一般。
“好，我陪你去。”
“真的嘛？谢谢你！”齐宜开心的去收拾了东西。雨天看着齐宜默默叹了口气。
他知道齐宜是实在忍受不了压抑气氛，这里的所有事物都在提醒着她，她没有父亲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向她索要着她仅剩的幸福，她无比想要远离，但是没有地方可以让她去，只有那个已经很久没见的妈妈，所以她想去找她，想去投奔她，想证明自己还是有人爱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齐宜便带着雨天坐上了那辆曾经送走高美阳的公交车。他们坐了好久，一路无言。
上车后，齐宜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向窗外，看着不断变化的风景，仿佛在回顾高美阳走过的路，这是她第一次坐上这辆车，这辆在记忆中告别了无数次的车。
终于到了目的地，齐宜抱着雨天下了车，四周陌生的景象让齐宜担忧害怕着，她害怕看见陌生人，齐向涛离开后，她闭门不出好久，大街上人来人往，引得齐宜连连后退。
这也是一座小县城，经济不发达，加上冬天天气阴冷，四处都灰蒙蒙的。齐宜四处看了看，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只能凭借记忆走向或许有母亲的方向。
小时候，高美阳带齐宜来过一回，不过齐宜太小，没有太大印象了。
齐宜边走，边向周围人打听着，“请问，你们认识高美阳吗？”
不过得到的结果都是统一的，“不认识。”
齐宜接二连三的碰壁，天色渐渐黑了，再找不到，她就要流落街头了。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齐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亮了起来，跑过去拍了拍那人，“妈…”不等喊完，那人回了头，发现根本不认识。
齐宜怔住了，然后赶忙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有病。”那人低骂了一声，便离开了。
齐宜自嘲般的笑了笑，“也对，我有多久没见过她了，她现在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怎么可能会认出来她呢？”
齐宜落寞的在街上走着，街上人越来越少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喵～”雨天轻轻叫出了声。
齐宜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又害你陪我跑一趟。”
“你给她打一个电话吧，不然一直找不到她太危险了。”
齐宜犹豫着，最终还是拨下了那个号码。
“嘟—嘟—”电话响了几声，终于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女声传来，惊的齐宜全身发麻。
她颤颤巍巍的开口，“喂，妈妈，是我，齐宜。”
“哦，小宜啊，怎么了么？”
“妈妈你在哪啊？”
“我？怎么了？”
“我想你了，我不是说等我有能力了就来找你吗？我来了，不过我找你找一天了，找不到你，你可以来见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你来这边了是吗？你一个人？”
“对。”齐宜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了，你如果不来的话，我今天不知道要去哪里。”
“……你在哪？”
——
在等待高美阳里接自己的时间里，齐宜很老实的一动不动，内心有些期待，甚至有些开心，“我终于可以见到妈妈了。”
她幻想着二人见面时的开心拥抱，她带自己去吃饭，甚至以后都可能在一起。
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高美阳赶来时，齐宜感觉已经冻的全身僵硬了，不过她依旧很开心，妈妈好像没有太大变化，又好像变了很多，脸上皱纹多了好多，背也佝偻了不少，之前总感觉妈妈好高好高，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比她高了。
“妈妈。”齐宜高兴的喊出口。
“上车吧。”高美阳骑着一个带篷三轮车，比敞篷的暖和一些。
齐宜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发现她一脸不悦的样子，便闭上了嘴。
“你为啥要来啊？”高美阳开了口。
“我……”
“是他们让你来的吗？”
“……”
“你爸爸呢？”
齐宜有些不高兴，自己还没有说这一路上自己的见闻，就被匆匆催着自己问问题。
齐宜小声地说：“爸爸他，去世了。”
听完，高美阳紧急踩了一下刹车，车子因为惯性向前倾倒了一下，随即恢复原位。
高美阳又发动了车子，开口说道，“什么时候的事？”语气柔和了很多。
“就前不久。”
“因为什么？”
“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导致的颅内水肿。”
“……”
到了一个地方，高美阳停了车，“这是哪啊？妈妈。”
“旅馆，要不然你今晚住哪儿？”
“哦。”齐宜有些落寞。
把东西放好，高美阳便带齐宜去吃了饭，是一家牛肉板面，只点了一份，高美阳坐在齐宜对面看着她。
“吃完这顿饭我把你送回旅馆，你明天自己回去。”
正在吃面的齐宜手一顿，随即眼眶一红，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说了声，“嗯。”
“这是雨天吧，都长这么大了。”高美阳看着齐宜包里的雨天说道。
齐宜抬了抬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了嘴。
“你爸爸他…”高美阳顿了顿，“他就是活该，让他之前天天打我，他就向着自己的妈，让他向着去吧，他们都死了才和我的意。”
齐宜没有说话，始终低着头，不过也没有继续吃面，这顿饭，显得尤其难以下咽。
高美阳控诉着，说着说着便流了泪。
“唉，算了。”说完便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齐宜。
“这是我俩离婚后，你爸爸每个月打给我的生活费，里面一共是四万块钱，我没有动，正好你来了，我都给你了。”
齐宜惊诧着抬起了头，看着高美阳，“他以为每个月给我打钱就能弥补对我的伤害吗？不可能，我永远不会原谅他。”说着，自顾自又哭了起来。
“妈妈，我不能跟你生活吗？”齐宜终于问出了心里的话。
“我们两个已经离婚了，你被判给了他。而且，我已经再婚了。”
听完这句话，齐宜只感觉全身血液倒流，从头到尾都打了个寒颤，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好像一切都很合理和顺理成章。
“他对你好吗？”
“怎么不好？不比你爸爸天天打我好？”
“那我呢？妈妈，你恨我吗？”
高美阳愣住了，她没想到齐宜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又开始审视起来了眼前的女孩，和小时候有好大的不同了，从今天第一眼见到她时，她就这样想了，高了，也好看了，虽然全身都有种忧郁悲伤意味，但是感觉比小时候要开朗一些，她是爱齐宜的，这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呢？在离开齐宜之后，她每天都因为思虑齐宜哭泣，可是她不能回去，不能回到那个满是痛苦的家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恨齐向涛吗？也许没有了，但是依旧抹不平她的创伤，以至于此后的相亲里看到别人抬手她就会害怕，她始终笼罩在家暴的痛苦之下，所以她一直没有再婚，她根本无法克服。
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告诉齐宜她再婚了呢？因为她想让齐宜死心，她不可能再回到那里，那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看到齐宜想到的也只是在家暴之下护着自己的痛苦回忆，她想齐宜，不过她不能想，齐宜只会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的痛苦和不堪。齐向涛的确给她打生活费，不过没有那么多，只有两万罢了，她不会因为这个就原谅，她自己添了点，想着齐宜以后生活差不多可以用上，她大概能够猜到齐宜爷爷奶奶那边不会有人来养她，更别说其他亲戚了，不去找齐宜要钱就不错了。可是今天，齐宜问她恨不恨自己的时候，她愣住了，她想齐宜真的长大了。
“吃饭吧。”高美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把齐宜送回旅馆后，高美阳便离开了，她开车到路口处，停下来，放声大哭了起来，也许在为齐宜的生活哭泣，也许在为自己的狠心哭泣，也许在为齐向涛哭泣，也许在为自己痛苦的回忆哭泣，总之，她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齐宜望着陌生的环境，怔怔的喂着雨天，“我们明天回家吧。”
雨天抬起头，看着一脸落寞的齐宜。
“我其实有猜到这种结果，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嘛，我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了。”
随即笑了笑，“没事，反正也了解了我的心愿，见到妈妈了不是吗？”
“你想哭可以哭出来的。”
“我为什么想哭？我才不要哭，我见到妈妈了，我应该感到高兴！”
“不过，你说…她应该不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