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灭法国行者施法巧剃头

    话说唐僧师徒继续西行，不觉夏季又临。只见芳草连天，山花遍地。熏风初动，梅雨丝丝。他们正行走间，就见路边柳荫下走出一位领着个小孩儿的老妈妈，对三藏喊道:“和尚,不要走了,再往西都是死路。&34;三藏忙下马问道:“老菩萨，古人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怎么往西就没路了”那老妈妈朝西指道:“往西五六里远就是灭法国。这灭法国的王无端造罪，发愿要杀一万个和尚。这两年已经陆陆续续杀了九千九百九十六个无名和尚，只等四个有名的和尚，凑成一万圆满。你们进那城只有一死。”三藏被唬得战战兢兢:“老菩萨，可还有别的路吗我们绕着走就是了。”那老妈妈笑道:“仅有这一条路。”言语间，悟空火眼金睛认出这老妈妈和小孩儿原是观音菩萨和善财童子,忙倒身下拜道:“菩萨，弟子失迎!&34;三藏、八戒和沙和尚也都慌忙下拜。就见祥云缥缈，菩萨起驾回南海而去。悟空扶起师父道:“师父请起，菩萨已走。”八戒、沙和尚问:“菩萨指示前面是灭法国，我们这可如何是好”悟空说:“兄弟，你俩好生保护师父，待老孙变个模样，去城中探探路。”

    好大圣，将身一纵跳在空中，往下观看，只见城中喜气冲融，祥光荡漾。这明明是个好去处，怎么会灭法想到此，悟空便念了个诀变成扑灯蛾儿，翩翩飞进城中。悟空左拐右绕，飞到了个店家，见里边有八九个客人,吃过了晚饭,正换下外衣、卸了头巾。准备上床安歇。悟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趁这些人不备，把他们的衣服头巾都偷了出去。

    悟空拿着那些衣物回到唐僧等人的歇息之处，说道:“师父想过灭法国，只能不做和尚了。”八戒道:“不做和尚也容易，只要半年不剃头。”悟空笑道:“哪能等到半年，现在就得做俗人哩。”说着，就把自己想的主意说了出来，原来他偷这些衣物是要四人都装扮成普通百姓。三藏想想，也只能无奈屈从于是几人都换上了偷来的衣服。铅空又提想道:“从现在起我们也得把‘师父徒弟’这四个字暂且收起。”八戒问:&34;那要怎么称呼”悟空说:“都做弟兄称呼，师父叫作唐大官儿，你叫猪三官儿，沙僧叫沙四官儿，我叫孙二官儿。到了店中,你们都莫要开口，只我一个人说话。店主若问我们做什么买卖，就说是贩马的客人。”那三人都老实记在心上，依言行事。唐僧师徒牵马挑担，进城后来到一家旅店前，悟空问道:“店家还有空房吗我们来投宿。”店里出来位妇人应道:“有，有。客官们请上楼!不知列位客官是从哪里来的做什么营生”悟空回道:“我们北方过来，贩卖几匹粗马为生。这位是唐大官，那位是猪三官，还有位沙四官，我是孙二官。”妇人笑道:“不是同姓。”悟空说:“我们是拜把子，一共十个弟兄，我四人先来打前站，还有六个在城外领着一群马，明日进城。”那妇人听了说:“孙二官人，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把房钱先说定。我的店里分三等待客，不知官人要几等”悟空说:“说得是。常言道:‘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你这三等待客请说来听听。”妇人说:“我这里上等每天五果五菜的包间筵席，还有小娘子唱曲儿，住宿是单人单间，每位银子五钱;中等大厅吃桌餐，有水果和热酒，每两位住一间，一天只收银子二钱;下等没人服侍，锅里有方便的大锅饭随意吃，吃饱了拿把草打地铺睡觉，只收几文钱餐费。”八戒听了忙道:“造化!造化!俺老猪就要这下等，在大锅里吃饱了饭，睡灶门下的地铺!”悟空说:“兄弟哪里话!你我闯江湖，哪里不赚几两银子给我们安排上等的。”那妇人满心欢喜，准备了上等宴席招待师徒四人。

    饭毕，三藏在悟空耳根悄声问:“晚上在哪里睡”悟空说:“就在楼上睡。”三藏说:“不妥当。万一我们睡着了，帽子掉下来露出光头，被认出是和尚，可怎么好”悟空见师父说得有理，就对妇人说:“我们这朱三官儿有些寒湿气，沙四官儿有些漏肩风，唐大官儿只想在黑处睡。我也有些羞明,这上等楼间不好休息，你再给我们找一处。”妇人左思右想半天，家中从前做了个大柜，就说:“孙官人，舍下蜗居，更无黑处，只有一张大柜，既不透风又不透亮，几位睡在这大柜里如何”悟空说:“好!好!此处甚妙。”于是四个人就进了大柜子歇息。天气炎热，柜子又不透风,他们四人都摘了头巾，脱了衣服，又没把扇子、只得将僧帽扑扑扇扇，挤挤挨挨。好不容易才睡着，谁知这店里跑堂的、挑水的、烧火的，竟然跟外面一帮强盗是一伙的，听悟空要得起上等接待，便想必有许多银子，于是他们就合伙叫来二十多个贼，明火执仗地把四人打了劫，牵了马，又把那大柜子一摇一晃往城外抬。八戒被摇醒了，说道:“怎么回事摇摇晃晃被抬着似的。”悟空悄声道:“呆子莫要大呼小叫，让他们抬。抬到西天，倒省得走路。&34;

    那伙贼抬着大柜往东走，杀了守门军，打开城门出去，当时就惊动了六街三市。人们急忙向巡城总兵报信，那总兵忙率手下出城追贼。那贼见官军势大，不敢抵抗，就扔下大柜，丢了白马，落荒而逃。众官兵抬着柜、牵着马，得胜而回，待天明启奏圣上，请旨定夺。

    三藏禁不住在柜里埋怨悟空道:“你这猴头害苦了大家。&34;悟空说:“师父，明日见了昏君，俺老孙自有对策，师父就放心睡吧。”挨到三更时分，悟空悄悄起身，拿出金箍棒吹了口仙气,变成一个钻儿，把柜脚钻了个眼儿。又摇身一变，变成个蝼蚁儿，爬出了柜子。然后现了原形，踏起云头，直入灭法国王宫。

    好大圣，拔了把右臂毫毛，全变成瞌睡虫，念了声“唵”字真言，把王宫内院、大小官员全都用睡虫睡倒。再拔了把左臂毫毛，吹口仙气，变做一群小行者。又将金箍棒变成千百把剃刀,吩咐每人一把，去那王宫内院、五府六部、各衙门里剃头。悟空则亲自动手，给熟睡中的灭法国国王剃了个大光头。忙完这些,悟空又口念真言，收了毫毛，潜回大柜不题。

    再说那王宫内院的宫娥才女、大小太监天不亮就起床梳洗，发现一个个都没了头发，慌得跑到国王寝宫，个个噙泪、人人惊慌。王后醒来后发现自己没了头发，急忙移灯细看国王，却见被窝睡着一个和尚，忍不住惊叫一声，惊醒了国王。那国王一睁眼见到王后的光头,忙问:“你的头发怎么全没了”王后惊道:“陛下也是一样!”那国王一摸头，吓得口不能言。正慌忙间，只见那六院嫔妃、宫娥才女、大小太监都光着头，一起跪拜启奏:“陛下，我们都没了头发!”国王不禁心惊胆战:“想必是寡人所杀和尚们的鬼魂前来报复。”即传旨道:“你等不得对外提及落发之事时，免得文武群臣褒贬国家不正。”

    那王哪知他的文武百官也都成了光头，全都跑来向他禀报。国王惊恐万分，立即下令:“从此后再不杀戮和尚。”正议此事时，有巡城总兵禀报:“夜里获贼赃一柜，白马一匹，请旨定夺。国王道:“把柜抬上来。”三藏在柜子里吓得魂不附体，悟空笑道:“师父不必害怕,我已打点停当。开柜后,国王还要拜我们为师呢!”

    柜子刚一打开，八戒便忍不住跳了出来，吓得国王及百官目瞪口呆，就见悟空搀出三藏，沙和尚搬出行李，八戒从总兵手中夺过白龙马，那些官儿们唬得纷纷跌倒在地。国王忙召三官嫔妃下金銮宝殿，然后同群臣拜问三藏道:“请问长老从哪里来”三藏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差往西天拜佛取经的和尚。”国王问:“高僧远道而来，为何在这柜里安歇”三藏道:“贫僧听说陛下发了愿杀和尚，怕人识破原身，所以在柜中歇了。不幸被贼偷出，又被总兵抬来，今得见陛下龙颜，正是拨云见日。望陛下大发慈悲，赦免贫僧!”国王道:“师父乃天朝上国高僧，我等有失远迎。朕当年发愿杀和尚，是因僧人诽谤了朕。没想到昨晚朕也被剃光了头，且君臣后妃也都被落了发。还望高僧收为门下。”八戒一听哈哈大笑:“你要拜师，可有什么见面礼”国王说:“朕愿献上国中财宝。”悟空说:“我们是有道之僧，不需什么财宝，只要你倒换关文送我们出城，我保你皇图永固，福寿长臻。”那国王喜出望外，随即命令手下大摆筵席，并求三藏改换国号。悟空出主意说:“陛下‘法国’之名就不错，只是前面有个‘灭’字不太通。我看可改为钦法国，如此可保佑国家风调雨顺，基业千秋万代。”国王听了千恩万谢。并将他们师徒送出了城。

    三藏辞别了钦法国王，在马上欣然道:“悟空又立了大功了!”沙和尚问道:“大师兄真大神通，不知一晚上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理发匠，连夜剃头”悟空便把那夜之事描述了一番，八戒听了差点笑破大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