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通天河遇阻师徒彰慈悲

    唐僧师徒离开车迟国一路西行，不觉春去秋来，大雁南飞。这一日，走到暮色沉沉时分，周围仍不见人烟，四人只好披星戴月再往前赶。没多长时间，听到巨浪滔滔之声，只见面前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悟空纵筋斗云跳在空中，定睛一看，这河宽阔无边，不知深浅。八戒捡了块石头扔到水里，只听得石头咕咚沉了下去，便说:“水太深,过不去!”这时三藏看到河边立着一面石碑，碑上三个大字“通天河”，下边两行，有十个小字“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大家正发愁该如何过河,忽听远处有鼓钹之声，就决定先化些斋，找地方休息一晚再说。

    悟空在前引路，师徒几人顺着声音找过去，过了沙滩，远远望见一座约有四五百户人家的村庄。村里正好有一家人在做斋，三藏就让徒弟们等候，他下了马拿着锡杖来到门口。屋里恰好出来一个老者，颈挂佛珠，口念弥陀，准备关门。三藏上前问讯，老者说:“您来晚了，来得早的话我家斋饭管饱，还送你米面铜钱。”三藏说:“老施主，贫僧是东土大唐往西天取经的，今到贵处，天色已晚，听得鼓声，跟徒弟们特来借宿，明早就走。”老者听了，忙道:“那快屋里请。”

    悟空几人一阵风似的跟了进来，吓得老者跌倒在地，三藏搀起他道:“施主别怕，他们是我徒弟，相貌虽凶，但会捉妖降怪。”老者将信将疑在前面带路，悟空三人拴了马就闯入大堂。大堂中本来有几个和尚正念经，抬头一看，吓得跌跌爬爬，磕头撞脑，各自逃命。兄弟三人挤眉弄眼，嘻嘻哈哈，三藏骂道:“你们几个太过无礼!搅了人家佛事，该当何罪”三人停止笑闹，不敢吭声，老者这才信他们是三藏的徒弟。行过主客礼后，又引他们见过另一个老者，才分宾主落了座。家里的仆人战战兢兢送来斋饭，米饭刚放到桌上不到片刻，八戒就往肚里倒了五六碗，之后

    他还吵闹着要再吃，被悟空阻止。

    三藏谢了斋，问:“老施主，请问府上今天做的什么斋事”老者说:“是一场预修亡斋。”八戒笑得直不起腰，说:“公公净说谎，你怎么知道家里就快要死人了”这时另一个老者问:“你们在通天河见到了什么”悟空说:“见到一块石碑。”老者说:“再往上游走段路程，有一座灵感大王庙，你们没见&34;悟空说:“没见，公公说说是什么灵感”这一问，两位老者不禁纷纷落泪，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原来两位老者是亲兄弟，哥哥叫陈澄，六十三岁。弟名陈清，五十八岁,二人到五十岁都还没有子女。为求儿女,陈澄修桥补路,乐善好施,直到花了三十斤黄金,才得了个女儿,因三十斤为一秤,就给女儿取名一秤金，今年刚满八岁。陈清供奉关圣爷爷多年，求得一子，取名陈关保，刚过七岁。没想到，九年前通天河里来了一个灵感大王，每年都要让这周边百姓供奉对童男童女给他吃，而且必须是供奉者的亲骨肉，才能保这一带风调雨顺。今年正好轮到陈家祭献，二人不敢不献，便忍痛先给孩子做个超生道场、预修亡斋。

    三藏忍不住陪着落泪，悟空说:“原来如此。那你把令郎抱出来让我看看。”陈清将关保抱了出来放在灯前，小孩子哪知眼前生死事，仍蹦蹦跳跳吃果子、玩耍。悟空摇身一变，变得跟关保一模一样，两个孩子手搀手来回跑，分不清谁是谁。悟空现了本相，道:“是不是很像我可以替你儿子去祭献。”陈清连连磕头，说:“老爷慈悲，我送白银一千两，给唐老爷当盘缠。&34;

    陈澄见此情景倚门痛哭。悟空说:“老大，你若舍不得女儿，那就赶快做桌上好素斋请那长嘴师父吃，让他替你女儿。也算我们行个阴骘”八戒大惊道:“哥呀，我可没你的神通。”悟空说:“你不也会三十六般变化”八戒道:“我只会变水牛、大胖汉，灵巧的小女孩儿我怕是变不来。”悟空说:“老大别管他，抱出令爱看看。”陈澄急忙把一秤金抱了出来。悟空拿出金箍棒催八戒变化，那呆子心中害怕，硬着头皮变出个女孩模样，脸盘倒是相似，只是肚子胖大，蠢蠢笨笨的，怎么看都不像。只见悟空对着胖丫的肚子吹了口仙气，再一看，就变得跟那小女孩一样了。

    这厢刚有了个眉目，就听得外面锣鼓喧天，原来祭献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悟空吩咐沙和尚保护好师父，他变作陈关保，八戒变作一秤金。陈氏兄弟按规矩让下人抬出一张桌子，上放两个大丹盘，请二人坐上。庄上人打开前门，四个后生进来将他二人抬上就走，后面陈家人一路哭哭啼啼跟着送祭不提。

    庄上一众人等按时把猪羊牲醴和童男童女抬到灵感庙，放到供桌上，烧了纸马，祭祀完毕就各自回去了。八戒见了，说:“我们也走吧。”悟空道:“别胡说，帮人得有始有终。”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呼呼风响，是那妖怪来了。只见他拦住庙门问:“今天祭祀的是谁家”悟空笑答:“是陈澄、陈清家。”那怪一愣，心说这童男胆子真大，往年供献来的，问什么都不敢言语，再问，便吓晕过去了。待上手去拿时，早已是死人。今天这童男太不一样了!他一时不敢来捉，又问:“你们叫什么名字”悟空笑道:“童男陈关保，童女一秤金。”怪物说:“照老规矩，我要先吃童男。”悟空说:“大王请慢用。”怪物一听，反而不敢动手，喝道:“你别顶嘴，往年我先吃童男，今年我偏要先吃童女。”八戒慌了，说:“大王不要破例，还是照旧吧!”那怪不容分说就来捉八戒，呆子忙现了本相，拿起钉耙劈头就筑。那怪缩了手就逃，只听得当的一声，筑掉了怪物身上两片冰盘大小的鳞。悟空也现了真身，二人急追妖怪。那怪又恼又怒:“你们是什么野和尚，坏我好事”悟空说:“我们乃是去西天取经的大唐圣僧徒弟，见你年年在此祸害百姓，我等慈悲，特来捉你。”那怪闻言慌忙化作一阵狂风，钻入了通天河内。悟空说:“看来这怪是河中之物，明天再想办法捉他。”二人先回庙里把所有祭品齐搬回陈家，又说了事情的经过，大家十分欢喜，忙安排床铺请他师徒就寝。

    再说那怪逃回水府，默然枯坐。水中大小眷族忙上前询问，那怪便讲了享祭遇阻的事，又说:“都说吃唐僧肉能长生不老，却没想到他手下徒弟这么凶，有心捉唐僧，又怕办不到啊!”这时一旁闪出个斑衣鳜婆，对他跬跬拜拜,笑道:“捉唐僧有何难只求大王捉住他，赏我些酒肉。”那怪说:“你只要有办法捉住唐僧，我就跟你拜为兄妹，同吃唐僧肉。”鳜婆便附在他耳旁说出个计策，那怪满心大喜，依言行事。

    却说天色将亮，唐僧师徒皆被冻醒。大家起床一看，外面正纷纷扬扬下着大雪，举目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二老也起了床，命仆人给师徒几人送洗漱、点心、火盆。待收拾停当,三藏问道:“老施主，贵处下雪怎么这么早”陈老说:“我们这里常年八月间就有霜雪。”正说话间，仆人又送来粥饭。吃完饭，雪下得更大了,已有二尺来厚。三藏心焦垂泪,陈老劝他不要着急，待雪住天晴，定想方设法送他们师徒过河。

    下午雪停了，到晚饭时分，就听街上行人说:“通天河都冻住了，冰上能走人哩。”三藏就要去看，陈老劝他再休息一晚，天明再去。次日一早,三藏就命徒弟们备马,趁冰过河。陈老又劝,三藏执意要走，沙和尚提议道:“耳闻不如眼见，先请师父去看看。”弟兄几人陪三藏来到河边，勒马观看，冰上果然有人行走。八戒双手举耙,全力一筑,只在冰上留下九个白印,手却震得生疼,笑道:“水面冻实了，可以过河。”

    三藏师徒回到陈家，收拾好行李，别了陈家老小，来到河边冰上。没想到冰上太滑，马走不稳，差点把三藏摔下来，八戒就让悟空找来稻草裹住马蹄，然后踏冰而行。之后，八戒又出主意把九环锡杖递给三藏，让他把锡杖横担在马上，万一碰上冰眼落了水，可以方便爬上来。悟空不禁也心中暗暗点头，这呆子御水倒颇有心得。于是三藏横担着锡杖，行者横担着铁棒，沙僧横担着降妖宝杖，八戒肩挑着行李，腰间横着钉耙，几人马不停蹄往前奔走。入夜，冰上无处借宿，师徒就连夜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