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五庄观悟空偷采人参果

    唐僧师徒风餐露宿，又行了多日，忽见前面一座高山挡住去路。只见这山高大峻极，大势峥嵘，峰峦不断，日映晴林。三藏在马上欢喜道:“徒弟，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山水，都是些嵯峨凶险之地，没有一处能比得上此山好景，若是这里离西天不远，我们先稍作收拾，好见如来佛祖。”悟空说:“还早哩!十万八千里，十停中我们才走了不到一停!&34;八戒说:“哥啊，这得走多少年”悟空道:“这些路，要是两位贤弟走，十来天便到;若是俺老孙走，一天可走五十趟;若是师父走，自小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遍，也难走到。但只要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沙和尚说:“此地虽不是西天，但看这景致，倒也是个好地方。悟空道:“此话不虚，这里一定是圣僧仙辈之乡，我们可以游玩慢行。”

    话说这座山叫万寿山，山中有一道观叫五庄观，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五庄观里，有一株人参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果才熟，而这一万年只结三十个果。果子的模样就像个小婴孩，四肢俱全、五官俱备，因此叫人参果。人闻一闻此果，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年。

    一日，镇元大仙带着四十六个大徒弟上天听讲，只留下清风和明月两个最小的徒弟看家。镇元大仙临走前吩咐他们说:“近日有位故人--大唐圣僧三藏从此经过，别怠慢了他，将人参果摘两个送他吃。”那大仙又仔细叮咛清风和明月，人参果千万不能多给，要防备三藏的徒弟捣乱。

    却说唐僧师徒四人来到五庄观门前，三藏下了马，见山门外有一块碑，刻着“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进了二门,又看见一对春联，上写:“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悟空笑道:“这道人说大话。俺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在太上老君门前，也没见过这种大话。”八戒道:“说不定这道士真有些德行。”

    大家刚走进二门，就见两个小童子匆匆出来迎接:“老师父，失迎。您就是东土大唐来的三藏法师吧”三藏回礼道:“贫僧正是，仙童如何得知”童子说:“我师父曾吩咐过弟子。老师慢坐，待弟子献茶。’

    三藏坐定，吩咐悟空去放马，沙僧看行李，八戒去做饭，之后便与两位童子闲叙。那明月见三藏支开三人，便跟清风商量道:“师父命我们接待唐僧，又叫提防着他手下人，果然那三人嘴脸凶顽。趁这会他们不在三藏跟前，咱们赶快摘人参果给唐僧。他二人回到房中，一个拿了金击子，一个拿了丹盘，去人参园内。清风爬上树用金击子敲下两个果子，明月用丹盘接了，回来献给三藏道:“唐师父，五庄观没什么待客的东西，只有两枚土产果品，请老师父解渴。”三藏一看，战战兢兢，恨不能退避三丈，道:“善哉!这乃是三朝未满的孩童，怎么竟让我吃”明月劝道:“这是人参果，不是小孩。”三藏道:“胡说!母亲怀胎十月，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生下来，怎么就当果子吃”清风说:“确实是树上结的。”三藏道:“乱讲!树上怎么会结出人来我不吃。”那两个仙童见三藏千推万阻，死活不吃，而果子摘下后又无法存放，就只好拿回道房，两人分着吃了。

    说来也巧，正好猪八戒在隔壁厨房做饭，童子的对话被他听个一清二楚。八戒忍不住垂涎三尺，把孙悟空叫到一旁问:“哥哥，人参果你见过吗”悟空道:“没见过，只听说人参果吃了能延寿。哪里有”八戒悄声说了这里有人参果的事,挑动悟空拿金击子打几个下来大家尝尝。悟空满口应承，使一个隐身法，去隔壁偷了金击子，直奔人参园。只见那园正中间有棵大树，足有千余尺高，七八丈方圆。抬头看，树上正挂着一个个长得跟婴儿一样的果子。悟空欢喜不尽:“好东西!好东西!”猴子原本是最擅长爬树偷果子的，他蹿上树把金击子敲了一下，那果子就掉下来一个。他跳下来寻找却四处不见，气得念动真言叫土地神出来，骂道:“土地，这果子我刚打下来，你怎么就捞了去”土地道:“大圣息怒!你哪里知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敲时必用金器，打下来得用盘子垫上丝帕接着，不然就会钻进土中不见。”

    悟空自有办法，只见他爬上树，一手用金击子打，一手用自己的衣襟兜着，敲下三个果子，回到厨房。他和八戒、沙和尚一人一个分着吃了。猪八戒嘴大，囫囵咽下去，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便对孙悟空说:“哥哥，我吃得急了些，连有核没核都没尝出来。你去再弄几个来，让老猪细细尝尝。’悟空道:“知足吧，吃一个就行了。”只因那呆子絮絮叨叨地唧哝还想吃人参果，被清风、明月听见了。他俩到人参果树下一数，整整少了四个果子，气得回来指着三藏，秃贼秃贼骂个没完。

    三藏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叫徒弟们来问:“你们是不是偷吃了人参果”八戒道:“我老实，不晓得。”悟空忍不住笑了，清风说:“就是那个笑的偷的!”悟空喝道:“俺老孙天生笑脸，难道你东西丢了也不准我笑”三藏说:“徒弟息怒，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吃昧心食，要是真吃了人家的就承认，何必抵赖”悟空听师父说得有理，就把他们三人吃人参果的事如实说了。明月说:“不对，偷了四个，你不说实话!”八戒道:“阿弥陀佛，既然偷了四个，怎么只拿出三个来,看来猴哥吃偏食啊!&34;

    悟空越听越气，钢牙紧咬，火眼睁圆，几次想一棒打死小童，忍了又忍，决定来个绝后计。他拔根毫毛，变成一个假行者，留在三藏旁边受骂，真身却来到人参果园，使出推山移岭的神力，把人参树连根推倒，又回到唐僧身边。

    两个仙童骂了半天，见师徒四人也不吭气，也疑心错怪了他们，便又到园中去数果子。这一去，只见树倒果无，吓得他们面如土色，魂飞天外。两仙童一气之下，回到前边，用计把唐僧师徒锁在屋里，准备向大仙告状。但孙悟空是何等的伶俐，趁晚上两小童不备，砸开锁带大家逃了出来，又把两个瞌睡虫丢到道童身上，让道童睡成了死猪模样。

    却说那镇元大仙从天上回来，见大门敞开，二道童呼呼大睡，忙命徒弟取来凉水往他们脸上浇，清风、明月这才醒来。两人一见师父，慌忙下跪，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大仙听了，命众弟子收拾刑具，他带上清风明月，驾云升空。看见唐僧师徒四人正在西行，大仙用了一招袖里乾坤，把袍袖一展，师徒四人连白马行李都被他装进袖里带回了五庄观。

    回到观中，弟子们把四人捆在殿前柱子上，大仙让自己的徒弟取来龙皮七星鞭,浸水后先打三藏出气。悟空担心师父不耐毒打，立即说:“偷果子的是我，推倒树的也是我，打他做什么”大仙道:“那就先打他三十鞭!”小仙抡鞭就打，悟空变成铜头铁臂挨鞭子，打完后大仙又让打三藏。悟空又说:“我愿替师父挨打，打我吧!”大仙道:“这泼猴倒也孝顺,那就还打他!”小仙又打他三十下。大仙见天色已晚，说:“把龙鞭浸在水里，明天接着打。”

    夜深人静，悟空把身子一缩，脱下绳索，又念动咒语，把三藏、八戒和沙僧都解了绑，抱来四棵柳树绑在柱上，叫声“变!”四棵柳树就变成师徒四人的模样，他们四人的真身马不停蹄，离开了五庄观。次日天明，大仙得知他们又跑了，纵身跳上云头，又使招袖里乾坤，把四人连马装了，押回五庄观。大仙命手下抬出大锅，倒满清油，下面架上火。油烧滚了，大仙说:“将孙悟空下油锅炸一炸，为人参果树报仇!”悟空笑道:“正合我意，好久不洗澡了，烫烫正好舒服。”悟空本不怕下油锅，却又怕大仙弄仙法，就把旁边一个石狮子变成自己模样，真身跳在空中。四个仙童抬不动“他”，不停唤人搭手，最后上来二十个人才抬起来,往油锅里一扔,只见滚油四溅,把众小仙脸上烫起好些大泡。烧火小仙惊叫:“师父，锅漏了!”再看锅里，居然是个石狮子。大仙大怒，再换油锅，扬言要炸三藏。

    悟空吓了一跳，师父细皮嫩肉，一下油锅还不成了稀烂的和尚忙按落云头，说:“刚才我大便急了，怕弄脏了锅里的油。这会方便过了，别炸我师父，还是炸我吧。”

    大仙见悟空对师父倒是一片忠诚，便扯着悟空道:“我知道你的本事，但你把我的人参果树弄倒了，就是见到西天佛祖，也要赔我人参果树。”悟空道:“早说嘛!这有何难只要你放了我师父师弟，我还你一棵树。”大仙说:“你若有神通把树医活，我跟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大仙命手下放开三藏、八戒、沙僧。悟空道:“你要服待好我师父，俺老孙去去就来。”

    只见大圣一个筋斗云，纵上天去，先后到蓬莱仙岛、方丈仙山、瀛洲海岛，均没求得医治人参果树的仙方。最后只好来求助观音菩萨。菩萨骂道:“你这泼猴，不知好歹，镇元子乃地仙之祖，我都让他三分，你居然敢打伤他的树”悟空便一一道来，最后求菩萨救活此树，他师徒四人也好早早上路。

    菩萨听完，便驾上祥云与大圣来到五庄观。大仙和三藏师徒连忙上前行礼，将菩萨请到人参果园。菩萨让悟空伸出手，用杨柳枝蘸着净瓶中的甘露，在他手上书了一道起死回生符，命他把手放在树根下。不一会儿，下面出来一汪清泉。菩萨命人用玉器把清泉水舀出，悟空、八戒、沙僧把树扛起扶正，埋上土，菩萨亲自将甘泉水浇在树上，转眼间那树就活过来，上面挂着二十三〈个果子。清风、明月连说奇怪，先前怎么数都只有二十二个果子，今天还多出一个来。悟空说:“日久见人心。前天俺老孙只偷了三个，那一个落下地了，今天总算还了我清白。”那大仙见人参果树活了，欣喜万分，打下十个果子，请菩萨和唐僧师徒吃了，又和悟空结拜为兄弟。这真可应了那句俗语:“不打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