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嫌隙
夜幕的大雾已散于晨色。昨日在朝司和书房内睡去的人,此时正睡眼朦胧的懒怠在空竺的床榻上。
被褥的气息如林间黎明的雅清玉竹,却沾染上女子的体香。二者交织缠绕,沁人心脾。
谢卿姒掀开床帏,伸出纤手,想要攀上来人。但僧子见她衣裳不整,床榻凌乱散发出二人的气息。
不知为何,昨日书房之事再涌上心头。继而心中一乱,便再未搭理粘人的女子,转头走向一旁坐下等她。
佳人不解,以往空竺可是从未这般怪异。现今自个靠近他,却被避开。不由嗔怪:“佛子,你这是闹的哪一出?”
听其娇怨,他拨动佛珠不语。自昨日于朝司和府邸一事后,他便无法再如往常一般,镇定自若的面对她。
若是与卿姒亲近些,心中总是生起其它的杂念。
然而,谢卿姒见僧子未做回应,向来是被娇惯的人。随即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执拗的劲儿。女子面带恼意,走至他身侧。她欲伸手戳一下僧子,可他再次却闪开。
徒留谢卿姒的素手停在空中。
继而,佛子亦是感到此举颇为小题大做。方想解释,以示歉意。
但不待他开口,方才身体僵硬的谢卿姒,已经缓神。她立即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宫,准备梳洗打扮一番。
诡异的氛围便在二人之间生起。
此时正坐于梳妆台前的人,根本不知空竺此举是从何引起。她不免误以为,一切因果皆是,此次前来朝武帝国求药,频频产生事端而导致的。
思及至此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谢卿姒虽然无端受到空竺的冷落而气恼,但是更为复杂的是。一行人一路奔波劳累寻药,获利者是她。
因而无可奈何的憋屈,亦是愧疚的酸楚,越发的萦绕在心头。
而今只见镜中娇人,眼眶湿润。谢卿姒手执簪子颤抖的插往发鬓,见歪斜凌乱的发饰,她突然扯下玉簪掷向地面。
一阵玉碎声响起,让她恢复清醒。立即暗道:不妙,是妖邪之力在作祟。
一想到此,赶忙施法探测体内的灵力,果真是妖邪之力。它已在她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甚至与她自身的灵力融合。
谢卿姒本已打算向空竺全盘托出此事,以便商量对策,防止意外发生。
可现如今他一行人根本无法在治愈旧疾的同时,再添它事。此时祸事频出,无疑是雪上加霜,这该如何是好!
但幸亏她再探测之时发现,体内的妖邪之力似与,她的旧疾存有关系。日益干枯的身体,此时竟似得以滋养。
此猜测一出,便让谢卿姒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倘若二者皆是出自“同宗”,其是否与她具有深仇大恨。
在谢卿姒沉思时,殿门便传来猫生的敲门声。女子立即藏起不安的情绪,待到心情缓解些许后,才允许他进来。
猫生方一踏入门内,便朝谢卿姒扑去,毛绒的圆身挨着,蹭着她。但今儿她心事重重,便颇为焦躁的推他到一旁去。
谢卿姒揪住猫生的耳朵,娇声训斥:“你整日与羽姜掐架,惹人生气。你与他一同被赶回修仙界,亦可。否则,空有一身莽劲,瞎用”
猫生一听,心里着实气恼。他只是在遵循丛林法则,一山不容二兽之理。再且,他憋屈的是被空竺罚站整夜!
他昨夜于殿外,可是饱受蚊虫的叮咬,一夜未眠。可把熊愁得,瘦得。
然而,卿姒却竟然畏首畏尾的。居然顾左右而言他,真是的。
倘若此时羽姜在此处,猫生定然再被收拾一顿。毕竟,昨儿晚上。羽姜在殿外吸收日夜精华修行,而某兽却于一旁呼呼大睡。
谢卿姒未听到猫生回应,不免戏谑:“怎的,未见你委屈得痛哭流涕?”
哼!猫生听此,瞬间恼怒得爆炸。撅起嘴,重重的哼气。
一丽人一兽,虽因不同的事儿而心怀怨气,但所恼之人皆是一和尚。继而,他二人背靠背,静坐不到片刻之后,便齐齐起身,一同去寻空竺。
谢卿姒心里虽百感交集,但思及昨儿晚上。君曼颜一事,仍得与空竺商讨一番。
她原以为僧子早已出去,未曾想,他人竟然悠然自得坐于殿内诵经念佛。
僧子虔诚念经,声声入到佳人的耳里。令心绪不宁之人,不由静心安神。
此时,三足乌已高照,玉清宫的雕梁画栋。佳人位于殿门处,其身影绰绰,半笼于佛子。待她聆听半响后,方才走至他身侧。
但谢卿姒一想到方才之事,便施施然的转身,席地而坐于空竺的对面。
猫生见此,便误以为谢卿姒欲为他申冤。立即得意忘形的,挑衅闭眼诵经的僧子。但时辰到半,却仍未见她有所行动。
肥熊按捺不住,赶忙戳一戳谢卿姒。示意她可斥责空竺的严苛时,可却被定住,动弹不得。
待到空竺修行完毕,谢卿姒方才施法以解猫生禁令。随之他二人皆未搭理,蹲在墙角画圈圈的兽。
因早晨一事,此刻殿内一时静默无声。谢卿姒不欲困于尴尬的气氛里,继而突兀的出言询问:“怎的,未见到羽姜在身旁,你命他回到修仙界与姑母作伴?”
而此时空竺亦是心平气和,心里已如平日的淡漠。
听谢卿姒言语,他抬眼幽然的凝视其片刻后,方才回应:“方走的,而今妖邪之力已殃及修仙界。羽姜驻守于卿家,可以防不测。”
然而,空竺不知。
此话一出,谢卿姒便不由自主的抓紧裳裙。继而沉吟不语,妖邪之力以迅猛之势在各界蔓延,而今她已然真切感受到它的恐怖!
徒然,殿内响起绸丝手帕撕裂的刺耳声。
佛子听到此,捻拨佛珠的动作骤然停止。僧子无尘的眼里,此时闪现出一丝。
随之,他的视线瞧向眼前正面带愁容,忧心忡忡的女子。事已至此,空竺便误认为,一切缘由皆因他而起。
不由在心里暗自感叹,他的修行道阻且长,方才轻易被它物所扰。
于是,佛子悄然起身走至谢卿姒的身旁。待他方欲出言以示歉意时,却一顿,转而以手抚向她的肩膀。似无形给予女子力量,可宽厚的手方落于的肩上,却立即被躲开。
空竺见此,修长的手不由停滞于空中,片刻之后恢复捻佛珠。此时,殿内听到僧子轻笑,天道轮回。
感慨万千的人,方欲在心里思索该如何劝慰,以缓和关系时。女子却朝其温婉一笑,恍若丝毫未记得今儿晨,他二人产生的不快。
随即,女子转移话题,朱唇轻启询问:“昨儿君曼颜提及的乌老,可否需彻查其人的底细?”
谢卿姒轻敲茶几,似心里私藏无尽的思量。
而空竺听此,亦是停止拨动佛珠。他一手附于身后,指尖磨拭,似在仔细斟酌此事。稍待片刻之后,便回:“昨儿晚之事,我欲告知朝武帝,此事全权交由他负责。”
“不可。”
然而,佛子话未落,便被谢卿姒直言反对他的提议。
虽然知晓空竺肯定心存不解,但却未想告知其究竟是何故。思虑周全后,便简单交代:“我即刻前往承恩侯府一趟,事先与君行鹤商讨一番。”
继而,谢卿姒一锤定音:“由他向朝武帝禀报君曼颜一事。”
君行鹤自幼为朝司求伴读,他亦是一心辅助其左右。但是,此事牵扯到君家一府。倘若他欲行包庇之事,亦或者心慈手软。被朝武帝得知后,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因而,只能他主动告罪,揭发此事。方可使一国之君,安心用人。
思虑及此,谢卿姒立即便与空竺告退。顺便,催促瘫在毛毯上,哀怨不止的猫生,抱其离开。
独留空竺一人在玉清宫里。
空竺瞧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心里无形之中似升起,一丝疏离感。他方才察觉,自到人间以后她的心志似乎越发的成熟。
昔时,随性而为的人,凡事依赖他的人,正与他渐行渐远。
且说谢卿姒让猫生带他去寻君府,刚到承恩侯府大门前,却碰巧让君曼颜见到。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二人一见可不就要争论不休。
只见刚要出府的君曼颜见到谢卿姒居然到府中,赶忙示意门口的侍卫制止下,不许入内。
谢卿姒让她这一阻,倒是不似往常一闹。眼角低垂,轻抚发鬓后,唯有一宽至两侧的荼蘼玉白绣花。
随后按压小猫生的爪子,让他化成巨型本体熊。
猫生心里暗笑,卿姒惯是会拿他吓唬人。
然后从她怀里跳下,就堵在承恩侯府门前。惊吓得侍从尖叫连连。
而君曼颜虽在猎场亲眼目睹凶兽,且与图乌修习法术。但如今猫生朝她龇牙咧嘴,仍是心惊不已。
而谢卿姒可不管她此时是何想法。轻提起黛紫色的抹胸襦裙,淡雅紫丁香的外裳及同色系的披帛在身侧摇曳。
继而坐在猫生脊背上,朝躲在门后的侍卫们,言道:“愣在此地做甚,去代我向君行鹤问声近日可好?”
然后看向君曼颜,绛唇嗤笑:“果真是寻得如意郎君后,越发意气风发了。”
一听到谢卿姒的暗喻,她立即厉声大斥:“闭嘴!”
但是随之亦是感到自身言行过激,看向四周的府中小厮。
担忧其中有人嘴碎,告知当家人,警告言道:“不各司其职,难道想要被责罚不成?”
再瞧一眼,面带戏谑的谢卿姒。反而想起图乌告知她的事情,心生恶意。
走近她随之低下头,靠在她耳边撂下狠话:“你可别向我泼脏水。再且,纵使你是修仙者,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