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对酒
渲王府上，人人自危。
渲王自处暑之日起，便是一副阎罗模样，匆匆在京城中寻了几日人，便日日窝在书房中烂醉。
几个管事的前去劝过，都被骂了个狗血，太后召他入宫宣旨的太监也被他打跑了，甚至于沈季礼沈大人来过一次，也闹了个不欢而散。
一时间，众人皆知渲王为情自困，本来就被皇帝不喜，太后闹了个翻天才将他从皇陵救回，如今宿醉上朝甚至在殿前失仪，恐又有贬谪之相。
才在渲王府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便又要回到那个任人欺辱的日子了？
几个心思活络的，便惦记起另投别家，走之前，难免想在本家再揩些油。
最初许是只拿了一两个吊坠金果子，隔几日见渲王仍是浑浑噩噩模样，便愈发肆无忌惮，开始搬运大件，最后竟青天白日便大肆地整箱往外搬。
李皓歌便是在渲王府后门发现了几个正抬着箱子鬼鬼祟祟向外走的管事。
按理说，从后门运东西是常有的事，可这几人的衣着明显不是粗使小厮，怎会亲自搬运这么大的物件，难免心中起疑，便暗中跟着那两三个人一路朝暗市而去。
暗市是地下交易组织，什么东西都能在此处换出钱来。
李皓歌不由得皱眉，总不能是渲王缺银子了吧？
一路尾随，李皓歌惊了，那箱子里的都是什么？小皇帝赐的金银珠宝倒还不算，连先帝赐给渲王的桌面屏风都敢卖？这几个人不知道御用的东西如果流入民间，是要被砍头的吗？
李皓歌不由得大喝，仗着自己武艺高，一把将那箱子拽住：“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倒卖御用之物？不要命了吗？”
几个管事相互看了看，能一眼认出那是御用之物的自然不会是凡人，眼珠一转，便扯出谎来：“贵人，我们也是受王爷所托，不知为何啊！”
还真是渲王要卖！
李皓歌不疑有他，啪地盖上了那箱子的盖子：“从哪儿拿的给我送回哪儿去，我若看见渲王府的东西流入民间，你们仨的脑袋都别想留。”
“是！是！”管家都是人精，暗市里的贩子更是会见风使舵，见她如此说，也不敢拦，便看着管家将那一箱物件又都搬了回去。
看来明日得换个交易地点了。
李皓歌闹不明白渲王到底想做什么，想了想，还是打扮成蛮儿模样，敲开了渲王府的门。
“你是谁，我们王爷不见客。”
“我是他心上人啊。”李皓歌心想，也不算扯谎吧，毕竟他自己承认了心悦蛮儿的，至于话是真是假，谁能说清呢。
门房小厮一怔，他家王爷虽然花名在外，可平时也没这么多红颜知己啊，怎么这一个多月来，总能有露水情缘找上门？
桃花旺得都翻了天。
瞅给王爷闹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眼看着这个绿衣服的就比之前那个乞丐靠谱，便不敢耽搁，恭恭敬敬地将她请进了门。
好大的酒气。
李皓歌不由得皱紧了眉，那书房中一张八仙桌已经摆满了酒坛，渲王整个人便埋在这一堆酒坛之中。
早就人事不省。
地上更是一片狼藉，碎瓷片都没人收，渲王府是没个伺候的小厮丫鬟了，能造成这程度？
渲王又是怎么了？
因为鹿茗离世这般意志消沉？
可他那日去吊唁时，也没这么不堪呢？
后反劲？
“渲王殿下。”李皓歌去推他，看见他一手攥着酒壶，一手攥着鹿茗的彩翡钗，怀里还搂着一个没做完的风筝，满脸通红，酒气扑鼻。
“渲王殿下？”
“渲王殿下！”
……
连着唤了好几声，渲王才从酒鼾中回过神来，睁眼看见那个一身绿衣的姑娘，竟有一时慌神：“鹿茗！是她让你来……”
不会了，鹿茗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让渲王难免心底抽疼，他就是这么不懂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了才明白真心可贵。
“殿下，酒不是逃避尘世的办法，虽然王妃……”李皓歌说着话，抬眼便看见书房中一副副春艳图，不由得语滞，这个渲王还真是什么都敢画啊，那赤条条的俩人儿，分明长着鹿茗和渲王的脸。
也不全是，还有些眼尾带痣的，与鹿茗并不一模一样。
要是被王爷见了，恐怕会戳了渲王的眼。
“你，要么陪我喝酒，要么滚出去！！”对待蛮儿，他已经比别人客气两分了。
毕竟是他先借了蛮儿的势接近鹿茗，她如今还肯理他，已经算是心胸开阔之人了。
心中对蛮儿，倒才真的正视了两分。
“行，喝！”李皓歌自是酒量极佳的，反而是怕将这个渲王喝坏了，赖上她就不好了。
两人也顾不得身份地位，便席地而坐，隔着一个酒坛畅饮。
“你梦见过她吗？”渲王眼神悲凉，他日日买醉，却再也没有西域娇娘入梦，到底是他真的认错了人，还是鹿茗知他在二人中犹豫，生气了？
“没有。”李皓歌摇头，轻声劝他，“王妃仙姿，估计是上天复命了，哪里还有空来凡间。”
“你该做的是振作些，若王妃在天上见你争气，才不枉她倾慕你一场。”王妃的逢场作戏李皓歌是看得懂的，可人都死了，骗渲王两句也无妨。
倾慕他……渲王仰头，欲哭无泪。
李皓歌见他有交流的意识，也微微放下心来，又劝慰了几句，才绕到今日的正题上来。
“王爷在谋什么大事吗？”
“什么意思？”渲王的眼睛蓦地清明，看她的神色也有些提防，他确实在谋，可怎会让这么一个小丫鬟知道？
李皓歌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怎么他谋的事情这般警惕？
她是不是说错了话？
却还是找补了一句：“王爷在谋什么都好，蛮儿也不太懂。只是没钱了也不该典当家用，尤其是先皇御赐之物，怎好拿到暗市中呢？”
这回，换成渲王不懂了。
他何时将御赐之物拿到暗市中了？
李皓歌便将今日所见一一说了，两人眼神一对，便知是那几个下人说谎。
渲王咬牙，他只是喝了几日酒，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已经盼着他死了吗！
冷声吩咐下去，不多时那几个管事就被带了上来，渲王仗着酒劲，欻拉一声将身后的佩剑抽出，摇摇晃晃地便朝几人走去。
他身边，可养不了这等小人！
寒光蓦然向下，门口却传来苍老低沉声音：“阿弥陀佛，还请施主剑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