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野人
似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笼子中的野人不再怒吼，反而瑟缩着朝身后躲去，整个人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口中呜咽，瑟瑟发抖。
这回，也不需要若虚回答他认不认识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虚抬眼，看了看鹿茗通红的眼，她如今是西域送来的小公主，不该认识眼前人。
终究是没有问缘由，一双手紧攥着背在身后。
“两年前攻打姜族时，先锋少将李皓歌临阵叛逃，不知所踪。”若虚立得笔直，声音沉缓，却字字砸在鹿茗心上。
叛逃？
南朝唯一的女将军，15岁起跟着若虚南北征战十余年，无论若虚做什么，她都带着亲信部队誓死追随。
第一世、第七世、第八世，李皓歌更是为了救王爷，与他们一同烧成灰烬。
八世来她最羡慕也是最敬佩的人，活的生动潇洒、快意恩仇，她曾亲口说过：宁可马革裹疆场，不肯绣楼做嫁裳！
这世上，任是谁叛逃，李皓歌也不会！
鹿茗忍着打抱不平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气：“将她交给我好不好？”
若虚摇头：“阿弥陀佛，此事贫僧做不了主。她是叛将，自有军法处置。”
“轰隆！”一道巨大的闪电伴着雷鸣砸向人间，天似乎被劈开了，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不过片刻，便将院中几人浇透。
若虚拉着鹿茗：“施主旧伤未愈，先去廊下躲雨吧！”
“把她给我！”鹿茗却执拗着没有动，眼神倔强，一瞬不瞬地盯着若虚。
若虚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在他的印象里，鹿茗是明媚随性的，在他面前更是娇软随和，仿佛只要他爱她，任何人任何事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分明眼前这个执拗不服输的，才是真正的她。
“这是在做什么？”舒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季礼撑着伞，走至两人身边，问话虽看着若虚，伞却撑在了鹿茗头顶。
小小的雨伞隔绝出一片天地，鹿茗与沈季礼站在其中。
一时间，仿佛他是唯一被抛弃的那一个。
“求王爷，把她给我吧！”
沈季礼回头看向那铁笼，自然猜到了两人争执的缘由，便解围道：“雷雨天气，铁笼可不能这般放着，先搬到廊下再议。”
说着，便招手示意，几个穿着宫装的小太监齐齐而来，三两下便将铁笼抬起，搬至廊下。
鹿茗便也跟着行至廊下。
若虚却没过去，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回身走进了雨幕中。
鹿茗回头，看了看同样湿透的李皓歌，得把她身上的衣物换下来才行，可李皓歌如今心智不全，不知道能不能容许她近身。
沈季礼便立在她身旁，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笼中那个看不见模样的野人。
“这个给你。”沈季礼从袖中变出一个小瓶，似鼻烟壶一般，递到鹿茗手中，“这是强效的迷烟，给她吹一点，便可为她更换衣物了。”
“若是需要，沈某可以派两个侍女来帮忙。”
“不用了。”若是被人认出这是李皓歌，只怕若虚也没法留下她了，“谢谢沈大人的药。”
打算回房，却还是客气地驻足问道：“这大雨天，沈大人如何会来？”
“陛下派我来给王妃宣旨。”
旨意很简单，无外乎是念及鹿茗初犯，不忍过多苛责，免了她的佛法修习。
说好了后日要去参加宫宴的，得先将她的罪责免了才行。
也好，这样她就可以在王府内照顾李皓歌了。
“沈某还有一封旨意送给王爷，请恕沈某失陪。”沈季礼留了几个太监给她，便转身离开。
几人将笼子抬进了鹿茗的房间，李皓歌因迷香的原因睡得很沉，鹿茗将她清洗干净，理顺头发，换上干练的衣裳，仿佛她还是曾经那个骄傲洒脱的女将军。
鹿茗总是记得，她第一世来的这里时，曾是最不入流的舞姬，在认识赵烨昇之前，都是李皓歌护了她的安全。
她会笑着揽住她的肩膀，说：“鹿鹿别怕，有小爷在，天塌不下来！”
将笼子关好，鹿茗便撑伞去了若虚房间。
若虚仍旧是端坐在蒲团上，一手结印，却没转动佛珠，被雨淋湿的僧袍也没有换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鹿茗就站在门口，低头向他道歉，“刚刚……我不该拿自己威胁你。”
鹿茗的眼睛亮晶晶，身上的衣物也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就如同她这一次初次见他时一样，只要他回头，必定会心软。
若虚却坐在原处没有动，声音里充满了疏离：“阿弥陀佛，施主并未做错什么，不必向贫僧道歉。”
他真的生气了……
鹿茗心底不安起来，她刚刚真的有做的这么过分吗？气得他甚至都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我的修习结束了，雨停就要回府了。”
“恭喜施主。”
“后日宫中有宴会，陛下让我跟你一同参宴。”
“贫僧不会参宴。”
鹿茗：“……”
当真气成这样吗？
那就只能放大招了！
鹿茗哀声叹气：“那我告辞了……”
若虚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便听见噗通一声，似是……
若虚慌回头，果然见鹿茗整个人晕倒在地。
“鹿茗！”若虚一惊，从蒲团上起身过去查看，她本就大病初愈，身上还穿着那身湿哒哒的衣物，若是真的烧起来……
手搭在她额头，却并没有任何燥热的触感。
反而是她纤长的睫毛，正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
苦肉计，用一次就够了，再多便不好用了。
鹿茗自然也深知这个道理，于是只装了一小会儿，便笑眯眯地睁开眼：“真是的，都不肯看我！”
“施主！”若虚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冷冽决绝，“贫僧已入空门，尘缘尽断，绝不是你的良配。施主一而再再而三骚扰贫僧，是想让贫僧下阿鼻地狱吗？”
若虚太过郑重，郑重得鹿茗有一霎时的失神。
“施主，可知若虚所图？”
弘禅的声音蓦地在她耳边想起，难道……
鹿茗犹豫着抬眼，声音轻得自己都快听不到：“我的主动，困扰你了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