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摘星
“别拿你那少傅的架子来压我！”渲王瞪眼，回身斜倚在椅背上，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嘴角轻勾，眼神狷狂，“一个西域来的贱货，玩死了又能怎样？”
“还是说……沈大人动真格的，打算迎回去当正妻？敢吗？你们沈家，只怕比我更快玩死她！”
沈季礼没有说话，身体却气得微微颤抖。
自渲王十岁起自己便在他身边做老师，悉心教导、倾囊相授，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玩意！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连总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沈季礼都能惹恼，这个渲王还真是个人才。
鹿茗多少是有些喝醉了的，单手托着粉腮，笑眯眯地声音娇憨：“这位小王爷自己还是雏儿，所以看不惯别人有伴啊？”
说完，却不由得咬舌头，喝酒误事啊，说错话了。
咣当！
渲王蓦地站起身来，身后的凳子被掀翻也仿若不知，满脸通红，桃花眼里没了散漫荒唐，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女人，怎么能看得出……
鹿茗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便连忙往回找补，一双小手捂着嘴巴，装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哎呀，蒙对了呢？”
“小爷弄死你……”
沈季礼在一旁，早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端方自持，看似自然地将鹿茗扶起，护在身前：“时候不早了，沈某送您回去。”
一个您字，用得极巧，恰好落在渲王停顿的空隙间，渲王怔在原地，不由得又再次打量了鹿茗一番。
能让沈季礼这般恭敬的西域女子？
……
鹿茗回到般若寺已过亥时，大殿上一盏灯都没有。
“沈某告辞，晚安。”
沈季礼将她送到小院门口，看她关好院门，才回身离开。
鹿茗沿着门缝看他走远，才匆匆往房间去拿东西。
刚走了几步，就见寒芒一闪，一柄长剑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惹了小爷，怎会轻易放过你！”
“说，你是何人，怎知我秘密？”
天下谁不知道渲王荒唐，强抢民女、酒池肉林，世人都以为他纵情欢愉、不知节制，可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外族女，怎么会知他一直素着？
怎知？
因为曾因被赵烨昇赶出京城，误打误撞去了皇陵中，在皇陵中交过心呗！
可这些话太过荒唐，莫说渲王会不信，他若真信了，只怕她也要怀疑他的脑子。
鹿茗微微叹气，拿出一副哀怨神色：“自是小女倾心殿下，故而日夜诸多留意，殿下一颦一笑，小女皆挂心上，时间久了，自然猜出殿下人品斐然。”
人品斐然？！
说他？
渲王恨不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女人有病吧？
“殿下？”鹿茗向他走了一步，果然，他便慌退了一步。
还好，这个小殿下，心性仍与前几世相同，看似狠绝暴戾，其实相当纯善。
“你……”渲王皱眉，“再向前走一步，别怪本王刀剑无情！”
“那就让小女死在殿下的剑下吧！”鹿茗眼神澄澈，一脸的憧憬。
这样一张明艳的小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光，眼中星光璀璨，晃得渲王眼神迷离。
血气方刚的男儿，谁会忍心杀害一个为自己倾心的娇娘呢？
僵持了一瞬，渲王便败下阵来，收了剑道：“闭好你的嘴，别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便落荒而逃。
鹿茗浅笑，这皇室的几个男人，还都怪纯情的。
得快些拿了东西去找若虚了，生日都快过完了！
笑还没落，便转头看见了远处墙角里的幽暗身影，神色漠然，安如磐石。
可就是这样雕像般一立，鹿茗却分明看见了背后燃烧的怒火。
刚刚的话，他听见了？
这么远……
可若是没听到，又怎么会没有上前救她，反而在渲王走后让她看见呢？
如果他有意隐藏，以鹿茗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了他。
鹿茗去瞧他的手，每每吃醋，他都会下意识的摩挲手指。
可他手背在身后，什么也看不到。
唉，鹿茗叹气，必是她想太多，他要是会吃醋又何必她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呢？拉着他酱酱酿酿一番，不都解了？
鹿茗朝他紧跑了两步，几乎要扑到他怀里，若虚向后退了两步，却又见她跑得快了些怕她摔了，伸手扶住了她伸出的手臂：“施主……”
自重二字还没开口，便嗅见她呼吸中若隐若现的酒气：“你饮酒了？”
跟沈季礼？还是跟赵澄渲？
鹿茗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玉堂春，好喝着呢！可惜不敢多喝……”
喝多了，容易调戏帅哥。
若虚微微一怔，也忽而想起前几世她喝醉了的热切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她没在别人面前，露出那般模样吧？
见他不说话，鹿茗也不敢问他在想什么，只笑笑：“在此处等我一会儿！不要走哦！”
说完，便回屋去准备。
还有一个时辰，应该够了。
若虚立在原地，竟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大概一柱香，鹿茗从房间出来，便牵着他的袖口向南山走，不知道是不是醉着的缘故，一个不小心，便会踩进草地里。
若虚微微皱眉，这地方她并不熟悉。
见她行得歪歪扭扭，若虚便抓住了她的手腕，以免她摔倒。
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鹿茗方站住。
“闭上眼睛！”
若虚闭了眼，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
“好了。”
若虚睁开眼，便看见荧光点点，数百只翻飞的萤火虫绕着鹿茗，如星光、如焰火。
她穿的衣服不知为何也闪着荧光，在黑暗的夜空下，璀璨夺目。
鹿茗伴着萤火虫，跳了一支轻盈曼妙的舞，那是第一世为了吸引他便跳过的舞，当年曾经一舞名噪全国，据说曾一票千金。
如今，她只想跳给他一人。
舞蹈最后，鹿茗伸手向天空一抓，似乎是抓住了一只萤火虫，轻轻递到了若虚面前。
摊开手掌，却是一枚小小的夜明珠，被她雕成星星形状：“摘了颗星星送你。”
“愿在黑暗中，我能是你的微芒。”这句话，第六世时她曾对他说过。
鹿茗直直看向他，如果他对此前的八世有一点点印象，也许就会放弃出家，回到他身旁。
若虚接过她的星星，依旧神色漠然。
好吧，鹿茗叹气，就算他什么都不记得，她也希望以后每个生日他想到的都是她这一刻的舞姿，总比血腥黑暗，灿烂几分。
前提是，她能避免这一世的爆炸。
要不然，这个世界里，就再也不会有鹿茗存在了。
曾经认识她的人，也会将她彻底忘记。
许久，若虚都没有开口，鹿茗有些忐忑，若虚总不会……讨厌这个礼物吧？
弄巧成拙了？
“好！跳的美极！”伴着掌声，一个苍老声音从黑暗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