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渲王
回过头,沈季礼一身月白色长衫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晃得鹿茗一时间没睁开眼睛。
“早啊,沈大人。”
“早安,王妃也是来找弘禅大师的么?”
“弘禅大师又不在?”
看到沈季礼也是一脸的失望,鹿茗心里多少平衡了些,原来被放鸽子的不止她一个。
鹿茗低头要走,却被沈季礼叫住:“王妃,会下棋吗?”
下棋吗?
当年为了迎合赵烨昇,她也是正经下过苦功的!
榕树下,鹿茗盯盯地看着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将一枚黑子按下,开始深深怀疑自己,为啥刚才突然技痒,要说自己会下呢。
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风光霁月的沈大人也是个大犟种啊,就这么端了棋桌在弘禅的门前坐等他回来,大有等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态度。
从早上一直对弈到了日暮,啥好人脑子都不转了啊!
“王妃此局输了。”沈季礼抬眼看她,“可是看沈某输得太惨,故意让着在下?”
鹿茗棋艺如此精湛,倒是沈季礼没想到的,本想着让让她,谁知下了几局,他才赢这一场。
鹿茗连连摇头,也不好说她下得够够了,便只好谎称素斋饿得快。
沈季礼微微点头:“寺庙内的斋饭确实清苦,不如沈某请王妃去一品阁如何?”
“算是棋局的彩头。”
鹿茗咂咂嘴,这个沈大人,总是在她打算拒绝之前,多劝一次,搞得她不好意思一口回绝。
嗯——真的只是不好意思,才不是馋了一品阁的酒。
鹿茗抬头看看天色,应该不会耽误晚上回来给若虚过生日,便点头应了。
因带着纱布,鹿茗没有穿平日里的纱织胡服,而是换了身珍珠白半臂坦领配天水碧色花绫裤,举臂不易,长发随意用簪子一挽,仍是西域打扮,却别具风情。
沈季礼微怔,他自认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眼前佳人如画,还是让他失神了一瞬。
不对,应该说,画中美人,尚不及鹿茗一二。
一时兴起,沈季礼回身从牡丹花丛中摘了一朵菱花湛露,伸手簪在了鹿茗发间。
鲜花配佳人,佳人比花娇。
鹿茗抬眼,就看见了他澄澈的眼眸,似欣赏一株花木、雕琢一块璞玉般看她,无关风月、格外真挚。
这个沈大人,有趣的很。
在他的搀扶下,两人一同登上马车,向京城内驶去。
并未看见那墙角处立着的灰暗身影。
一双拳攥得咯咯作响。
明明说今日要送他礼物的,即便今日是他最厌恶的日子,他还是从一早便开始期待。
可她却跟别的男人下了一天的棋?
然后簪花对望,携手而去?
若虚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嫉妒压得直不起身。
一品阁,最有名的当属鹌子水晶烩与仙酿玉堂春。
当真是美味啊。
九世轮回,光顾了几十次,依旧是念念不忘。
不过以往都是赵烨昇带她来的,今日他却不能吃这些了。
要不一会给他打包回去几个素菜?
酒过三巡,吃饱飨足,鹿茗被楼下连绵不绝的喜乐吸引了。
南朝黄昏时分结婚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一晚上,二十几趟花轿经过,是不是过于频繁了些?
“这是什么风俗吗?集体婚礼啊?”
为他们倒酒的伙计声音愤愤:“还不是因为咱们那个什么渲王要回来了么,谁家有个好女郎的不抓紧嫁了去,等着被掳走吗?”
渲王,赵澄渲,与小皇帝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只比皇帝小一岁,却完全不似皇帝深沉的性格,骄纵纨绔,奢靡成性,是京城中说一不二的二世祖。
在鹿茗的记忆里,应该是15岁时就因为强抢民女被罚到皇陵守陵了,此前八世都不曾回京,如今竟要回了?
渲王啊……鹿茗不由得开始回忆那个不羁小少年。
沈季礼轻叹:“若是摄政王在,必不会同意放他回来的,可如今圣上年岁小,太后娘娘以死相逼,圣上又岂敢反对呢?”
伙计便也跟着哀叹:“哎……要是摄政王还在就好了……”
赵烨昇在民间威望有多高,鹿茗是知晓的,可如今只是闲谈,便引来百姓喟叹,她竟不知是福是祸了。
无论哪个掌权者,都不会容许被神话的臣民存在。
鹿茗小手拄着头,将杯中酒饮尽。
再想计较些什么,思路却跟不上,糟了,贪杯有些醉了。
“你……”沈季礼也看出了她迷离的眼神,想要关切,“在下送您回去吧?”
鹿茗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这谪仙一样的公子,可别让她趁着醉酒给轻薄了!
“呦,沈大人老树开花啦?”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包间门口传来,“还能买个西域姐姐玩?龙阳之癖治好了?”
鹿茗回头,循着说话声,便见一个银甲红袍少年郎倚在门口,双手慵懒地环抱胸前,与皇帝明明有八分肖像,可眼神流转间,却满是桀骜不羁,梨涡清浅、唇红齿白。
一个大男人,居然有梨涡啊?
见鹿茗回头,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竟也有一时的惊艳,半晌方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当真世间少有的绝色,啧,跟着沈大人这个老古板未免枯燥无趣,白白浪费了这尤物,不如赠与本王,方不负姑娘玉体仙姿。”
鹿茗微微扬眉,这叫什么话?
别跟他了跟我吧,我玩的花!
鹿茗回头看了看沈季礼,他似乎并没有打算介绍她是谁的意思,是不想用摄政王的名头压他吗?
鹿茗一时也摸不准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安静地坐着没有多话。
“渲王殿下不是上了折子说还要十天左右方能进京么?”沈季礼敛了神色,正襟危坐,并未起身,也不行礼,“怎么今日便到了?”
一直服侍的小厮听闻渲王大名,早已经偷偷溜走了,包间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鹿茗玩味,渲王这王爷当的,百姓不喜,臣子不尊啊。
“推测而已,自然是准不了的。”渲王竟也不恼,抄了把凳子懒懒坐了下来,拎着酒壶,抬头便将壶内剩酒一饮而尽。
似是不太满意,皱了眉咂咂嘴:“太淡!”
“美人姐姐,”渲王虚倚在桌子上,大半个身子探向前来,眼中波光涌动,“晚上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季礼啪地一拍桌,一双眼眸盛满怒意。
“赵澄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