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投怀

    一句话，直噎得若虚一时气短，差点咳嗽出声。

    见这女施主毫无要离开的态势，若虚只得再次结手印行礼：“贫僧还有事，施主请自便。”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鹿茗眨眨眼，自便，就没说不准跟着他喽！

    从西侧的角门出去，便上了山，月色幽微，星垂四野，景致倒是极美的，只是未掌灯，难免坎坷了一些。

    鹿茗一边跟着他，一边偷偷打量着他。

    鹿茗见惯了他锦衣华服或者浑身甲胄的模样，如今粗布麻衣，反而显得笔挺的后背削直的肩膀更加孔武有力，腿长又细，在这样的山路上，依然步子很大，需要她拼了力，才能跟得上。

    行了小半个时辰，若虚终究还是被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铃铛声拦住了前行的脚步。

    回头，鹿茗就在一丈外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一身早就湿透的衣服仍旧粘腻地裹在身上，见他回头，便冲他明艳一笑，圆溜溜的眼睛明亮得像一只落水被救上来的小鹿。

    原本逐客的话噎在喉咙，反而说不出来。

    鹿茗心底得意，攻略了他九世，自然深知他的脾气秉性，她都如此楚楚可怜又人畜无害了，他还能说什么呢，超爱的。

    “对不起……”鹿茗歪了歪头，“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的。”

    鹿茗一边说着，一边忙退后了两步，两只手在身前摇晃，一副无辜的模样。

    一迈步，脚下的银铃便哗啦啦响了起来。

    她微微低头，看着脚腕上脆响的银铃：“是它们太响了么？”

    不见若虚回应，她已经低头将脚上的铃铛取下，丢进草丛中，才光着脚丫在地上跺了跺：“好了，这回不会响了！”

    “施主……”若虚只能无奈地解释，“若虚早已遁入空门，出家人五蕴皆空，施主莫要苦苦纠缠……”

    “啪！轰！”若虚话声未落，便听见几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一般，鹿茗一惊，如受惊小兽，猛地扎进了若虚怀中。

    随即，明艳的烟火在夜空中一簇簇地次第炸开，飞舞蹁跹，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仿若落在了两人相拥的肩头。

    连这周围藏匿在夜幕中的草木，也沾染着烟火的光芒，呈现着五彩斑斓的璀璨。

    原来是护城河边的烟火祭开始了。

    其实鹿茗早就被炸麻了，但上一世她突然发现，只要她显示出对爆炸或是巨响的恐惧，赵烨昇就会升腾起浓烈保护欲。

    不知道这一世，可还好用。

    “爱喜生忧，爱喜生畏，无所爱喜，何忧何畏，好乐生忧，好乐生畏，无所好乐，何忧何畏。”若虚没动，而是念了一段经文。

    这算是安慰她了？

    “对不起，我……”鹿茗眼眸闪烁，微微后退了一步，还没等她解释，

    “砰！”一个比刚刚还响的声音在耳边突然炸裂，鹿茗猛地一缩肩膀，整个人又钻进了若虚怀中。

    紧接着又一声巨响，鹿茗一骇，瑟瑟地朝若虚怀里又挤了挤。

    “这是浴佛礼成的驱魔礼，七七四十九响。”若虚没有动，只是趁着巨响间隙，低声向她解释。

    若虚胸膛宽厚，虎背蜂腰，体温微高，身上带着让人安静的檀香气。

    鹿茗猫在他怀里，软得像一团水，鼻尖若有似无地蹭在他胸膛上，隔着粗布，呼出的热气直钻进了他的心口。

    若虚微微合了眼，低声颂起清心咒。

    可鹿茗偏就知晓他身上的每一处脆弱敏感，若有似无地，撩拨得他脊背僵直。

    红透的耳根让他无法自持，好在夜色掩盖了他的窘迫。

    直到七七四十九响全部燃毕，若虚才向后退了三步，拉开自己与鹿茗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见自己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所以听见爆炸声，难免有些心惊。若虚大师，我是不是耽误了你清修？”鹿茗一副委屈模样，量他也不会训他？

    片刻沉寂。

    “阿弥陀佛，众生皆平等，施主在贫僧眼中，与受惊的鸟兽无异。”若虚淡淡开口，声音疏离又冷漠，“贫僧连夜上这南山，本来便是担心驱魔礼惊扰了山林中的鸟兽，如今虽然未能安抚鸟兽，安抚一位施主，也是功德一件。”

    鹿茗心底暗暗吐槽，受惊鸟兽也对你投怀送抱吗？

    “还真是有慧根……阿嚏！”鹿茗突然一个喷嚏，喷了若虚满满一脸口水，看着他逐渐变得晦暗的脸色，鹿茗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很怂地笑着，“众水也平等，你就当我通过自己的转化，把佛水渡给你了！”

    若虚竟被一个不懂佛法的女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叹气，转身向般若寺走去。

    “真小气！”鹿茗以为他生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如同来时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片刻，若虚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向后望了望。

    鹿茗便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后望了望，身后早已漆黑一片，除了杳无边际的虚无，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