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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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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声赶紧把门关上,只听外面雹子砸到了门上,屋面的瓦片上,当当作响。

    陆清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见宋声还没出门,又听到外面的响动不对劲,问道:“相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声把门用门栓关好,走到床前说道:“外面下冰雹了。”

    “你是说,下雹子了?”景朝的老百姓也是见过冰雹的,只是这东西不经常下,见的次数不多,都管它叫雹子。

    “嗯,估计还得下个片刻,你先别起来了,被窝里暖和。”

    如今天气冷,屋里已经生起了炉子,京城的炭火到了冬天更贵,好炭不好买,价格还昂贵,还好自家冬天也烧炭,他们来京城的时候,除了一辆马车外还有一辆牛车,牛车上拉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两大袋的炭,一袋银骨炭,一袋灰花炭。

    再加上翰林院的官员按照职位品级每个月会按份例发上几斤灰花炭,省着点烧,这个冬天应该是足够过冬了。

    不过这银骨炭他们只在夜间烧,等到早上刚好就燃尽了,不然若是白天家里来人了被瞧见了,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主要这银骨炭一到冬天价格昂贵不说,还不好买,宋声一个从六品的清闲官,还是个寒门子弟,哪里来的钱和渠道买这么好的炭?说是老家自己烧制的,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陆清干脆只在晚上睡觉前加一块银骨炭,早上烧完了把炭灰清掉,再接着放灰花炭。毕竟是在京城,虽然他们在这里认识的人还少,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陆清没听宋声的,从床头把棉衣拿过来,麻利的穿上后起来了。他站在窗边轻轻挑开窗棂从缝隙中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希望这雹子赶紧停,要是下的时间长了,瓦片非得给砸烂不可。”

    到时候还要修缮房子,京城里什么都贵,瓦片买的多了也是一笔钱,陆清不禁担忧。

    宋声安慰道:“应该快停了,别担心,我看这次的雹子个头不大,应该不严重。”

    一般雹子最多下个几分钟就会停了,个头不大,倒是不用太担心,需要担心的是段时间内下的频繁。比如刚停一会儿就又开始下。

    京城里的修建房屋的砖瓦还是很牢固的,只要不是频繁的下雹子,这次应该损失不大。不过老百姓的庄稼地可就不同了,京城这时候的作物种的基本上都是冬麦,被冰雹砸了容易减产。

    宋声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的恶劣天气,只希望这次冰雹赶紧过去。

    过了片刻,外头动静终于小了,宋声把门栓拿下来,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停了。只是这雹子停了,但却转而下起雨来了。

    陆清看到下雨不下雹子了,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下雨没什么,冬天下雨是常有的事。

    本来宋声一早起来出门应该去灶房吃早饭的,这会儿被耽搁了一下,早饭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陆清进里屋给宋声拿了把油纸伞递给了他,他撑着伞去灶房吃饭,陆清则是进屋看

    看两个宝宝,刚才外头噼里啪啦动静不小,团团和圆圆竟然没有哭闹。()

    这会儿陆清过去一看,团团和圆圆都醒了,已经半岁了的他们乖巧的很,醒了也没哭,就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像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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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清伸手摸了摸,尿布是干的,怪不得没哭。大概是昨天半夜换过尿布的原因,这个时候两个娃娃还没尿。他正准备把孩子抱起来给他们喂奶,团团就开始尿了。

    陆清叹了口气,折腾了好一会儿,把尿布给换了,又忙着给两个孩子喂奶。

    灶房这边,宋声进屋就开始喝粥,饼子拿着等会儿路上吃。

    陆寻一大早起来就来灶房做饭了,他们家的早饭做的简单,炕的饼子配上腌的咸菜再加一锅粥,不费什么事。

    只是今天早饭刚做好,外面就开始下雹子,他赶紧把灶房的门窗都关紧,躲在灶房里没敢出去。

    外面雹子停了开始下雨,他都未曾开门,还是宋声撑着伞过来敲了敲门他才开的。

    宋声往热腾腾的饼子里加了些萝卜丝,匆匆把粥喝了。陆寻问道:“刚才雹子下的阵势大,团团他们俩没被吓着吧?”

    “没有,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才刚醒。阿爹,我吃完了,先出门了。你跟清清也早点吃饭,别饿着了。”

    陆寻应了,又叮嘱道:“哎,知道了。路上滑,让春生赶车的时候当心些。”

    宋声应了后,拿着油纸伞出了门。

    春生已经把马车套好在屋檐下头等他了,自从陆寻来了之后,春生早上也能跟着早早吃饭了。他啃了个糙面饼子喝了碗粥,刚起床冷飕飕的身体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下起雨来,马车自然也不能赶太快,春生熟练地把蓑衣穿好,搓了搓冰凉凉的手,拉紧缰绳赶着马车送宋声去翰林院。

    宋声这边刚走,陆寻也匆匆吃了点,然后把饭给陆清端进了屋里。两个孩子醒了,他得帮忙看着,不然清哥儿没法子吃饭。

    家里头如今有两个炉子,他屋子里头有一个,陆清这屋里头有一个。不过白天的时候陆寻基本上都在陆清这里,一方面是哄着团团和圆圆玩,另一方面是为了省点炭。

    陆清看他把饭端了过来,说道:“阿爹,你怎么把饭给我端过来了,下次别麻烦了,我去灶房吃就行。”

    陆寻最是心疼他这个哥儿,伸手接过陆清怀里的小团子,说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冷飕飕的,你就别出来了。我刚才吃过了,刚好过来就顺路端来了,你赶紧吃,一会儿别凉了。”

    说完后他又道:“团团和圆圆都喂过了吗?”

    “喂过了,两个小家伙都吃饱了,这会儿精神着呢。”

    已经七个月多的小娃娃这时候开始满地爬了,一个看不住就捣乱。陆寻把他们两个往床上一放,他们就开始往床下爬。

    团团虽然是个男娃娃,却不如圆圆这个哥儿爱动,陆寻看着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外孙,每次都欢喜的不得了,乐呵呵的陪着他们玩。

    ()    陆清饭量不大(),一个饼子一碗粥就饱了()[(),吃完他直接端去了灶房把碗洗了。

    来了京城后陆寻再没做过雕花的活计,每天日子过得也顺心,来了一个多月瞧着气色都比以前好了许多,看起来更年轻了一些。

    陆清把灶房的事忙完后就过来了,看到阿爹正在逗不爱开口的团团说话,让他叫阿爷,陆清抿着嘴笑道:“阿爹,团团还小呢,你现在教他他也不会的。而且叫阿爷都把你叫老了,咱们两个一块出去,说你是我哥哥都有人信。”

    陆清模样长得好看,很大部分随了陆寻。陆寻虽然婚姻不幸,但却都没怎么下劲干过活,他长得白,眼睛有神,三十七岁的年纪瞧着像一十七八。再加上他们两个长得像,出去说他是陆清的哥哥,肯定有不少人信。

    陆寻说道:“你都是孩子的爹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这边宋声到了翰林院之后发现他今日来的还算是早的,他们这个办公的屋子一共坐了六个人,除了他之外,还要一个到了,其余四个都还没来,就连每次都比他早到的吴嘉辉也没来。

    今日天气确实恶劣,一大早起来就下了雹子,现在又开始下大雨,现在官员们上朝,离得近的走路来,离得远的坐马车,天气影响,来的晚了赶不上点卯倒也情有可原。

    比往日晚了约一刻钟的时间,翰林院的官员们才陆陆续续的到齐。平时安静的屋里也因为天气的原因纷纷聊了起来。

    “这早上下的雹子还真是吓人,我还以为今天要出不了门了。”

    “可不是,一大早起来就听见瓦片被砸的邦邦响,还好就下了一小会儿,不然今年老百姓这收成都得受不少影响。”

    说这话的是出身寒门的一个官员,与宋声一样同为修撰,因为寒门出身,所以不自觉的担忧起老百姓的庄稼作物。

    “雹灾不多见,我记得上次史书有记载的雹灾还是前朝末年呢,周兄不必如此担忧。”

    宋声本来没在意,这时听到他说雹灾,脑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忽然想起了他原来看到的一部分书中的内容:景朝三十九年,十一月,雷,天降雨雹,大者如鸡卵,小者如莲芡,致使百姓房屋良田受损,死伤半数,酿成灾祸。

    所以,这次冰雹不是只有早上下了一小会儿,说明后面很可能会接着下,并且持续多次,不然不会造成雹灾。

    宋声越想越心惊,如果真的是雹灾,这时候做什么都无济于事,根本阻挡不了恶劣天气的发展,只能想想补救和安置措施。

    书里提到后面雹灾让连州一带百姓损伤严重,皇帝派敬王前去治灾,虽然灾情止住了,但敬王用的却是以暴制暴的手段,无情镇压。而后皇长孙出现,完美解决平息了这件事,得到了皇帝嘉奖,为以后登上皇位奠定了基础。

    在这期间,主角受谢容也在,这本书的谢容还是个医术高超的小医郎,他心地善良,跟随皇长孙一起救了不少灾民。不巧的是这般人美心善的哥儿还引起了敬王世子的爱慕,后面的三角恋跌宕

    ()    起伏,宋声匆匆翻阅了一下就弃了。

    对于他们三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宋声并不感兴趣,如今他关心的是百姓们的安危与生存。

    在宋家村待的这几年让他充分体会到了底层百姓生活的大不易,此时想到这次很有可能即将到来的雹灾,他不禁跟某位先辈一样哀民生之多艰。

    这件事还是早做防备为好。宋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但也是有上书天子奏折的权力的。

    他提笔写了封奏折,言辞恳切,说是此次恐出现雹灾,还请皇上早点准备赈灾等相关事宜。想到雹灾过后还可能出现瘟疫,毕竟厉害的雹子可是能砸死人的,他后面附上了好几点关于赈灾方面的举措和建议。

    像他这个品级的官员上奏的奏折,一般都是先经过内阁筛选,然后才呈奏给皇上,也不知自己这封奏折能不能被皇上看到,他提起的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了。万一皇上看到了,会提前做了准备,这样也许能帮到受灾的百姓们。

    雨下了大半天,中午的时候小了点,宋声撑着伞跟吴嘉辉一块去食堂里吃饭。今天来食堂吃饭的人不多,听说一早就不少官员告了假。有的官员住的地方距离远,路不好走,这遇到恶劣天气便来不了了。还有的官员纯粹是借着天气这个事故意告假的,反正人家也不缺扣的那点俸禄。

    无故告假是会扣俸禄的,虽然扣的不多,但对大多数清贫的官员来说,还是能不请假就不请假。就好比上班要全勤才能拿到全部的工资一样,景朝官员的惩罚制度也有这一项。

    到了下午雨又开始下大了,不过好消息时,一下午都在下雨,没有下雹子,倒是让各个官员们都松了口气。

    宋声的脸色却是一直都不好的,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会不会是记错了,只是一次平常的下雹子,不是雹灾。

    可原书中他记得的为数不多的主角谢容都出现了,说明这就是那个书中的世界,那这雹灾会不会也会出现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午翰林院下班后,春生来接他回去,宋声坐上马车后道:“春生,先不回家,送我去崔阁老府上一趟。”

    来京城之前,崔夫子给了他一封推荐信,说是可以拿着推荐信到京中崔阁老府中拜访。但他来的这几个月,出于种种考虑,一直没去。这时候他也没别的办法了,提醒皇上雹灾的事情刻不容缓。

    春生这几日已经把京城各大街道的路都摸熟了,白天没事的时候他就出去识路,毕竟他是个车夫,精通城里的路是他应该具有的技能。

    翰林院距离崔阁老家不远,他拿着帖子上门拜访时崔阁老刚好在家。

    崔夫子的这封信还是很有分量的,不多时,崔阁老亲自接见了他。他很想知道自己这个离家的弟弟一直在信里称赞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声被崔府的下人引到了书房,书房里,他第一次见到崔阁老。

    崔阁老年纪有些大,瞧着比崔夫子年纪还要大一些。

    在宋

    声想象中,这应该是个很有威严的老人,没想到瞧起来倒是和蔼不少,他脸上挂着笑让宋声坐。

    宋声在书案的对面坐下,礼貌的问候了一下崔阁老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雹灾?你说的事情可有依据?”

    “并无依据,只是我对天象略懂一些,加上近日一早已经下了一场雹子,所以猜测也许过两天会下的更多。”

    道路出行不便,或许近日已有地方发生了雹灾,只是消息还没传到呢?听说前朝末年有一场雹灾,当时路面受雹灾袭击,造成道路行走不便,朝廷需要多出钱财来修路,从而会导致国库空虚,让当时一度飘摇玉坠的山河更加日暮西山。

    崔阁老表情渐渐凝重,不过到底是宋声一面之词,不可轻信。毕竟宫中还有钦天监在,若是天象有异,他们怎会瞧不出来,又何须宋声一介翰林院的书生来提醒。

    “你找老夫来是要帮你做什么?”

    “实不相瞒,下官已经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去,想说的都已在里面言明。”

    宋声的意思很明显了,奏折由内阁先行看过之后会挑拣有用的呈奏上去,还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把奏折分类,便于皇帝处理事情更快更有效率。他是想让崔阁老帮忙,确保他的这封奏折能够让皇上看到。反正奏折是他写的,皇上信与不信,都与崔阁老无关。

    宋声从崔阁老府上出来,春生赶紧把马车赶了过去,从宋声进去后他一直在旁边巷子里等着,这附近住的人都非富即贵,他不敢乱停马车。

    宋声上车后他问道:“老爷,咱们回吗?”

    “嗯,回吧。”

    来崔阁老这里耽误了些时间,宋声比平时晚了大半个时辰到家。陆清看外面的雨下的大,他还没回来,想着下着大雨,走的慢也正常。但眼看都快比平常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了,心里忍不住担忧,一遍一遍朝门口张望着。

    过了一会儿终于瞧见马车回来了,他赶紧撑了把伞出去,宋声借着他的伞下来,到了屋里后,把官府换下才过去吃饭。

    陆清担忧的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嗯,今天翰林院事情有些多,加上下雨了路上不好走,回的便迟了些。下次到时间了我要是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后面这半句也是跟阿爹说的。

    陆清应了,给宋声盛了碗饭过来,今天做的菜不多,蒸屉里热的馒头,锅里煮的菜粥有些凉了,他又加了几根柴热了热才盛出来的。

    “相公,早上去翰林院赶上了吗?有没有耽误你办公?”陆清还惦记着早上下雹子的事,操心着问宋声有没有迟到耽误了办公。

    宋声帮忙把碗筷摆好,拉着陆清的手坐下道:“没有,今天有不少同僚都来晚了,还有一部分人告假了。”

    陆清惊讶道:“还有人告假啊?”

    “嗯,反正翰林院的活也清闲,一天不来也没事。”

    宋声说完又问道:“今天团团和圆圆怎么样,

    有没有闹人?乖不乖?”

    说起这个,一旁的陆寻眉开眼笑道:“我这俩小外孙乖的很,今天团团还开口会叫人了!”

    有些孩子早慧,早早会叫一两个称呼也是有的。只是在乡下,一般一岁的时候才开始会说话,团团这么小就会呀呀的叫人了,陆寻这个当外爷的可高兴了。

    “咱们团团长大了肯定是个聪明孩子!”

    夸完团团,陆寻又赶紧夸道:“咱们圆圆也聪明!”

    陆清在旁边解释道:“相公,别听阿爹乱说,团团哪有那么厉害,就是他听错了,估计是天天听我在家里叫阿爹,他就学我叫了一句,听着还不太像。就这事,都被阿爹夸一下午了!”

    小孩子模仿能力强,尤其是在这种特别小的时候,根本不会独立思考事情,大部分的举动除了本能之外,都靠模仿外界的事物。

    宋声听到团团会叫阿爹了,心里也高兴。这次他站在了阿爹这一边,拍了拍陆清的手说道:“阿爹说的对,咱们团团学的快,聪明着呢。”

    两个小团子身上穿着陆寻给他们新做的虎头鞋和虎头帽,身上的棉衣也都是做的新的,一身红色跟年娃娃似的,可爱的紧。这会儿正在边上的小床上乱爬,床边有护栏挡着,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陆寻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小床边守着两个孩子,然后在一旁做针线活,旁边放着炉子,陆清也在旁边坐着一块缝衣服,父子俩说说笑笑,日子过的比在宛平的时候还要舒服。

    晚上宋声夫夫俩躺下后说着小话,陆清道:“天气越来越冷了,相公,早上出门的时候把手套带上吧,对了,阿爹给春生也做了一双,看他天天赶车拉缰绳,手都冻裂了。”

    宋声握着他的手给他暖着,应道:“好,明天我就戴上。”

    他俩说话很小声,屋里头那边的小床上还有两个宝宝,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哄睡了,说话声音大了怕把孩子吵醒。

    “清清,咱们家银子还剩多少,还够用吗?”

    冬天里花销多,虽然不用买炭火,剩下一笔钱,但平日里米面油还有菜都要花钱买。冬天里头价格还贵上许多,从家里来的时候带的棉花都用来做棉衣了,做棉衣就要用到布,京城里头的布样式多,颜色多,但也贵上许多。更别说家里还要养两个孩子了,花销只会更多。

    再加上平日里家里的开销,每个月要给郑昀和春生开月钱,他们来的时候带的银两没剩下多少了。陆寻给的钱他们是不可能花的,就像陆清说的那样,给他攒着。

    陆清每日都会清点一下银钱,说道:“还剩下九十两左右。”

    宋声道:“我现在一个月有五两银子的俸禄,还有四两银子的住房补贴,加起来是九两。再过一个月就是年假了,到时候还会发禄米,我这个品级,大概能发三十石的禄米,过年不用买米吃了。”

    他们家人口不多,这么多米粮,明年一年都不用再买米粮了。

    只是这个住房补贴宋声也才知道只给发一年,第一年就没了。俸禄

    是按月发的,每月初准时发。禄米是按年发的,只有快放年假的时候才会给发。除此之外,官员每年冬天会补贴两个月的炭火,这就是宋声这个品级官员的所有福利了。

    如今去翰林院当值,翰林院什么不多,就是书多纸多,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不少纸墨用,在这上面算是省下了不少钱。

    陆清算了算,宽慰道:“过完年就好了,这米粮不用买,就省了不少呢。”

    其实再怎么算也是不太够的,毕竟到明年九月就没有住房补贴的四两银子领了,一下子少了不少。即便是有米粮,家里头该出的花销还是要出的。等到以后宋声在这里结识好友,拜访官员,免不了要出去应酬。既然是应酬,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这么一算,他们更缺钱了。

    宋声把被角给陆清掖了掖,说道:“上次你说想开铺子做奶茶,等空了咱们把口味好好调一调,其实茶是其次,去茶铺里各种茶都能买到。主要还是这奶源不好找。这奶茶一半靠奶,一半靠茶。如果要开铺子,还是要有源源不断的奶供应才行。”

    “那怎么办?我原先想着,不如就用羊奶,找人家家里有羊的买羊奶。这要是需要很多的话,估计这羊奶也不够。”

    宋声拍了拍他的背道:“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像宋声这种还是原来存了不少积蓄的,如今都不得不为钱财发愁了,他感叹这世道寒门不易,读书的时候烧钱,这都已经为官了,还是需要钱。

    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贪官呢,谁会嫌钱多?在贫穷的一步步催生下,若守不住本心,很容易被贪婪腐蚀。

    陆清想着,他们在京城过的尚且如此艰难,还不知道南哥儿他们到了闽南是个什么境况。

    巧的是他正念叨着,第一天下午就收到了南哥儿的来信,这封信应该是两三个月前寄出的。

    说是他们如今已经到闽南了,盛博文顺利到了任上。这里临近海边,但却有好多渔民不靠捕鱼为生,全都下海捞珍珠去了。

    还说这里的珍珠好漂亮,因为难以打捞,所以价格极其昂贵。说完这些南哥儿又说了一些闽南的风土人情,吐槽他吃不惯当地的饭菜,加上身子月份大了,胃口也不太好,好在有他爹守着照顾他,虽然不太适应,但也还好。

    这封信写了有十几页,前面有十页基本上都是南哥儿写给陆清的,最后几页是盛博文写给宋声的。

    他的话不多,但说的都是重点。这封信里言说这里的渔民打捞珍珠之所以严重,是因为有人高价收购珍珠。但渔民生活还是十分艰难,他走访了半个月,才从一个老人家嘴里得知他们每年竟然还要缴纳珠税。

    据他所知,朝廷并未征过什么珠税,这事透着蹊跷,他打算再查一查。

    剩下的就是他们读书人之间的问候了,看完信,宋声有些担忧他,提笔给盛博文写了一封回信,让他在暗查的同时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写信给他。

    陆清看他要写回信,就把想跟南哥儿

    说的话也让他代笔写了上去,都是一些生孩子需要注意的事,还有一些挂念他的话。官员寄信可以走官驿,比旁人寄信要方便许多。

    宋声在奏折上奏后的第三天,被皇帝召见入宫了。

    他心里有数,大概是因为折子上写的内容召见他的。这样也好,最起码他有一个面见解释说明的机会。

    然而等他到了之后一看,御前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他认识。

    宋声行礼后,景帝道:“宋爱卿,平身吧。”

    “你在奏折上说的话朕都看了,倒是奇了,你竟然与国师说的不相上下。说说,你是如何有这个猜测的?”

    “国师?”宋声惊讶,他看向一旁穿着一身道士衣服,拿着拂尘,瞧着仙风道骨的人,可不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一真大师吗?

    看到宋声眼里透出来的惊讶,景帝笑道:“看来你也被国师给骗了,这个一真大师是国师在外行走的道号,没几个人知道,这老家伙也不允许朕告诉别人。”

    从景帝的话语里不难听出,他跟国师,也就是一真大师很熟稔。对着他那张鹤发童颜的脸说他是老家伙,说明一真大师的确是活的很久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脸竟然没有苍老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小。

    宋声把自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跟景帝说了一番,言明自己有这个猜测,一是夜观天象所知,一是做梦梦见了。

    这般胡言乱语要是被钦天监的人听见了肯定是要反驳他的,但景帝却信了,因为国师跟他说宋声说的是真的。

    宋声说的话景帝可以不信,但国师说的话却是要信的。因为他亲眼见过国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并且在他刚上位那几年,预知了许多事情,帮他少走了不少弯路。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力排众议,坚持要封一真大师为国师的。因为景帝知道他有神通,有国师在,他比较安心。

    只是这几年,国师总是爱出去云游,化名一真大师,已经很少回观星阁了。上次回来,还是太后病危的时候,他出手救治了太后,而后又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

    这次国师回来,景帝甚是欣喜。宋声的折子他前两天就看见了,他皱着眉让钦天监算了算天气,没有完全不信他说的,也没有全信。不过他还是派人传话下去加强预防雹子天气了,尽量避免损失过大。

    直到今天国师进宫来,告知他此时,景帝这才完全重视起来。出于好奇,他与国师说了宋声上奏的折子,没想到国师也认识宋声,还夸赞他有灵气,适合做他道门的传人,却没想到这人一心考科举报效朝廷,他被拒绝了。

    景帝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没想到还有人敢拒绝国师的提议,这可是要收关门弟子啊!想到这,他对宋声更好奇了,回想起当日殿试上宋声的表现,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干脆把人宣进了宫仔细看看。

    从宫里出来之后,国师是跟宋声一起走的。

    从皇宫大殿走到宫门口有很长一段路,宋声恭敬道:“原来大师是国师,

    失敬了。”

    一真大师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国师是我,一真大师也是我,小友不必如此,你我相处像以前一样就好。”

    宋声也觉得跟以前一样相处比较舒服,这会儿看他神情举动还是以前的一真大师,心里头放松了许多。

    “大师怎么会知道过几日连州一带可能会遭遇雹灾呢?”

    “那小友如何知道的呢?”他不答反问。

    “我说我是做梦梦见的,你信吗?”

    一真笑了,他抿着唇道:“我信。”

    宋声有些怀疑,这个一真大师是不是跟他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或者是看过这本书,所以知道其中一些大事件的走向。

    但依照目前他对一真大师的了解,总觉得他不像是穿越过来的。也许他真的能掐会算,直到过去还能预测未来。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而我们都是塑造这个故事的其中一人。”宋声道。

    一真又笑了,“谁的生活又不是一个故事呢?正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个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也许他有一世,也许他有生生世世。也许他只有这一世的记忆,也许他有生生世世的记忆。谁又说得准呢?”

    “再比如一个人或许长大之后不记得小时候的记忆,可也许有人天赋异禀,即便长大了,也依旧拥有婴孩时期的记忆呢,这谁又能说得准?”

    “这世间,奇奇怪怪无解的问题太多了,若是每个都要深究,恐怕就算耗尽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顺其自然,才是真理。”

    宋声忽然茅塞顿开,他好像明白了一真大师想表达的意思。

    他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所有的事情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一真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都说你该入我道门了,你看,你有我道门的慧根哪!”

    宋声也笑了,“都说我不会去当道士了,大师就别再劝我了。”

    “唉,好吧。”一真大师仍然觉得很可惜,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传人,对方还不同意。

    “我怕是时日无多了,本想着在此之前找一个接替我的人,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

    宋声惊讶,“大师莫要胡说,你身体还康健,而且你不是大师吗?怎么会时日无多?”

    “生生死死早有定论,你刚才也说了,飘雨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不可强求,唯顺其自然矣。”

    宋声忽然有些失落,说心里话,他认识这个一真大师也有许久了,虽然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但若真论起来,他还是帮了自己不少忙的。突然听到他说自己时日无多,一时之间心里不太好受。

    “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随时可以跟我说。”宋声道。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一真大师表情变得很快,就差在

    脸上写着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差点让宋声觉得刚才他那副近乎悲伤的表情是装的。

    “嗯,真的。不过我能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

    “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一真大师白了他一眼,然后出了皇宫走了,头也没回。

    宋声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笑,朝着翰林院去了。

    如今已经是腊月初,没过几天,传来了连州遭遇雹灾的消息,但因为提前通知百姓们转移了,所以并没造成严重的伤亡。不过地里面的庄稼,还有地面上的道路被损毁不少,朝廷还是要拨款救灾的。

    景帝听取了国师的建议,让皇长孙前去连州赈灾。其实景帝本就很欣赏皇长孙,这次让他过去,刚好也让他历练历练,增加一点功绩。

    京城范围内的雹子总共下了两次,每次差不多都跟鹅卵石一样大小。

    等到天晴之后,陆清让郑昀架了个梯子爬到屋顶上看了看有没有砸坏了的瓦片,也好修补一下。

    检查之后发现只有屋檐边上还有马厩上有几片瓦片砸碎了,这几片都好补,不花什么钱,家里墙面就有堆积的零散瓦片,直接用就行。

    因为雹灾的事宋声上奏的折子里面写了很多建设性的建议,有很多举措都值得采纳,景帝对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等到下一次翰林院到宫中讲学的时候,景帝道:“今年的新科状元是不是还没来讲过学?把他叫过来吧,让朕也了解一下这新科状元的才学。”

    消息传回到翰林院,蔡青云气的摔了好几个杯子。

    这次贺平带的本应该还是他,但现在皇上指明要见宋声,好端端面圣的机会没了,他心里不气才怪。

    贺平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皇上亲自点名见宋声这个修撰,说明人家是得了皇上的青眼了,那他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冷落他了。

    他脸上带着笑,非常客气的过来跟宋声传达了一下当今圣上的口谕,然后说道:“宋修撰,你好好准备准备,明天一早跟我进宫讲学。”

    宋声应了。

    崔阁老得知了宋声在御前的表现,知道他所提醒的那些事,后来都应验了,心里虽然惊讶,但更多的还是对宋声这个人的欣赏。他弟弟果然没看错人,是个好苗子。

    宋声自然是不知道别人的看法的,他老老实实的跟着进宫讲学,期间景帝问了他不少问题,他都一一作答了。

    尤其是其中一些有关法度上的问题,宋声答的角度非常新奇,让景帝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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