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四页日记（4）
“喂，瑞蒙？”盛灿阳戳了戳林瑞蒙的手臂。
林瑞蒙一下子魂魄归体：“嗯？什么事？”
“搞什么啊你，心不在焉的，”盛灿阳又说了一遍，“我说，下个月的测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组队？”
灿阳原本嗓门挺大，此时在林瑞蒙听来，却是有如轰隆隆滚过的雷声，听是听到了，却一点没往心里去，只是一心记挂着日记的事：“你有没有看到阿圳？”
盛灿阳半是惊讶半是受伤，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你你……我来邀请你组队，你却问我别的男人去了哪里？”
林瑞蒙对他的表演视而不见：“是啊我就是这么无情的男子，下一次演技课你可以直接免修了。现在可以帮我找一下阿圳吗？”
“喏，不就在那里，一个人不知道在耍什么颓废……”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江圳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卫衣的兜帽罩在头上，看上去像个自闭的小孩。
林瑞蒙不动声色地靠近，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江圳终于回过神，抬头望过来。
准备开口的时候，林瑞蒙才发现，自己定暗号的时候有多么地失误：现在正是黄昏，夕阳懒洋洋地照进来，洒了满墙壁的金辉。
他尴尬地看了看窗外，顶着两道凝视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道：“今夜星空晴朗。”
跟过来的盛灿阳原本抱着手臂，本想看看他们俩到底要整什么幺蛾子，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你脑子没事儿吧？”
江圳晕乎乎地有点想笑，但还是接话：“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盛灿阳原本还有点受刺激，现在做了个抱拳的手势：“行，服了，你俩脑电波倒是对上了。我退下了，我不跟你们组队了。”
等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林瑞蒙小声地开口：“你记起来了么？”
“唔，”江圳假装在做拉伸，实则陷入了回忆：“好像记起来了。这是第一次所有人组队参加月末测评。声乐考试的时候谢珺一整个大翻车，后半段一句歌词都没唱出来，直接从出道预选名单里被踢出去了。”
“好像是这样的，”林瑞蒙又想了想刚才日记中的内容，回忆渐渐清晰起来。
谢珺和柳叶最后都没找到伙伴，他们俩被老师拉到一起合了个节目，唱了一首谁也没听过的歌《鲸鱼》。
前半段还是挺好的，两个人虽然歌唱部分合得不是很熟练，但是还算和谐，曲子本身也不错。
只是到了后半段，有一节是谢珺的独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谢珺竟然握着话筒，哑了声音。
他涨红着脸呆立在原地，空留下独自响着的伴奏，和一场令所有人震惊的失败表演。
“好，我去找他组队。”林瑞蒙刚要站起身，就被江圳拉住。
“你想好了？”江圳目光灼灼，“之前都是小事儿，这一次可是决定命运的测评。你经历过一次了应该知道，这一次表演的时候，所有公司高层其实都会来看，如果谢珺还是那个水平，你搞不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嗯，知道，”林瑞蒙环视了四周，没看见谢珺的身影，于是他转头看向江圳，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正是我来到这里的理由么——拯救世界！”配了个傻兮兮的手势，想逗得江圳开心一点。
谁知江圳一点也没笑，反而很严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进公司得早，又有一点粉丝了，公司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想想吧，以前那些人气很高的练习生，最后没有出道的还不是一大把。瑞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明白的，”林瑞蒙知道江圳是真的关心自己，收了玩闹的腔调，正色道：“所以阿圳，你应该和以前一样，去找灿阳组队。《七月》这首歌，两个人唱也很合适——不要跟着我，冒险做一些看不到未来的事。”
“我不是怕承担风险，而是……”江圳有些急切地解释。
“我明白的，”林瑞蒙笑着打断，“是我不小心把你拉进这个怪圈的，不能再让你跟着冒险。阿圳，你就照着正轨走。”看着江圳向下的嘴角，又补充一句：“如果我失败了，至少还可以来投奔你呀。”
谢珺不知道自己在楼道里坐了多久，窗口望出去一隅天空，流云散了又聚，手机里的音乐反反复复地播放，一直到电量消耗殆尽的提示音响起。
窗外的夕阳终于落下去，阴寒的夜晚空气渐渐弥漫上来。
谢珺伸了伸僵硬的手脚，刚准备起身，就听见肚子不争气地“咕——”一声。
楼道里没有灯，上一层楼梯转角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谢珺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立在明与暗交接的地方。
朦胧的黄昏夜色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
走下来的人穿着丹宁牛仔裤和灰色的宽大卫衣，一双长腿，一步跨了两级台阶，三两下就跃到了自己面前，还带着室内温暖的气息。
林瑞蒙笑着对谢珺说：“看样子有人年糕没吃饱呀？”
谢珺见来人是他，不知怎么，一下子放松了刚刚紧绷起来的心情，重新把头枕到手掌里：“你还说，要不是下午吃了那一碗铁板年糕，说不定我体重就通过了。”
“小胖子。”林瑞蒙站在高他两格的台阶上，蹲了下来，满意地看着谢珺因为这个绰号瞬间炸毛的样子。
“我不是小胖子！我只是……有点婴儿肥好吗——气死，为什么你们俩也吃了，但是却没有问题？”
林瑞蒙哈哈大笑：“大概是因为……我和江圳都过了185？”
谢珺瞬间泄气，林瑞蒙又补上一刀：“毕竟体重标准也是随着身高而改变的嘛。”
“到底怎么样才能快点长高啊？”谢珺嘟哝着抱怨，“你们这两个人到底是吃什么的光长个子不长肉，老师肯定偏心的。”
“好了好了，”林瑞蒙伸出手，把他一头卷发揉得更乱，“所以你测评结束后一直待在这里，什么也没吃么？”
谢珺乖顺地点点头：“没敢吃了，怕下次体重再通不过，就要打道回府了。”
“傻子，”林瑞蒙忍不住说道，“你真按他们说的节食，你身体会垮掉的。”
“那怎么办，现在食堂已经没饭吃了。”谢珺看了看时间，“而且你没听老师说么，公司附近的便利店、小超市他们全部都会去问，还会去看监控。要是谁偷偷去买吃的，一抓一个准。”
“那你就硬挺着？等一下好像还要练三个小时的舞哦？”
“啊……”想到腹中空空还要跳三个小时激烈舞蹈的未来，谢珺顿时感觉更难受了。
林瑞蒙掏出手机：“说说呗，你现在想吃什么。”
“这样好吗？”
“想一想又不犯法，说吧。”
谢珺哀怨道：“我是说，你这样，对我真的好吗？”
话是这么说，谢珺还是一边畅想起了各种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其实现在我最想吃鸭血粉丝汤，公司旁边那家做得超级好吃。放点辣油和很多的醋，第一口就先吃浸满汤汁的油豆腐。还想吃吮指原味鸡，咬开咸香酥脆的外皮，里面的鸡肉嫩嫩的，还有油流出来……喝的嘛，奶茶果汁什么的就不必了，有一听可乐就好了，冰的，咕嘟咕嘟灌下去，整个人都爽得冒泡……”
“嗯，嗯，好的，还有呢？”林瑞蒙一边打着字，一边应和着。
谢珺瞪着眼：“算了，不说了——我发现你这人挺坏的。”
林瑞蒙无辜地抬起头：“啊？”
“知道我没饭吃还让我在这儿做白日梦，好了，我现在更饿了。”
林瑞蒙又按了几个键，抬起头笑眯眯：“再在这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几分钟，楼下传来了电动车喇叭的响声，先是一声长的，再是两声短的。
林瑞蒙探出头去，向下面比了个手势，然后神秘兮兮地下楼了。
等他走上来的时候，谢珺简直看呆了眼。
林瑞蒙左手提着一个k记的大袋子，里头目测装了一个桶和一大瓶汽水，右手则是两个包得紧紧的两个速食碗，袋子上还印着谢珺想吃的那家鸭血粉丝汤的标记。
“这、这些，怎么买来的？”谢珺都有些结巴了。
林瑞蒙晃了晃手机：“灿阳的神秘武器呀。”
2010年，外卖还没有那么发达，爱吃如命的盛灿阳要来了几家常吃的美食店的电话，又存了很多个跑腿服务的联系方式，俨然成为练习生中的外卖专家。
“这是鸭血粉丝汤的、这是隔壁生煎包的、这是便利店跑腿的……”林瑞蒙献宝似的把号码一个一个发给谢珺，“还有，一定要告诉他们在这边南门的楼梯口送货，只有这里没有装监控摄像头。暗号有的话就最好，没有也没关系，这里一般不太会有人来……”
谢珺已经手快地拆了一包粉丝汤，正在大快朵颐，闻言含含糊糊地发问：“你们经常在这里吃东西么？”
“唔，”林瑞蒙陷入了回忆，看着这条熟悉的楼道，嘴角不禁噙起一丝笑意，“其实很多人都会在这里吃东西的，只不过你来得晚，没有发现而已。就连我们的师兄师姐们，也在这里不知道吃掉了多少东西。”
“就不怕长胖么？”谢珺已经吃完了粉，开始拆蛋挞吃。
“傻的么，我们这年纪，长高更重要啊！”林瑞蒙看着他的吃相笑出声来，递过去一张纸巾。
“可是形体老师说，不能照正常男生那么吃——啊，就连这餐巾纸都一股炸鸡味儿。”谢珺捧着纸巾珍惜地说。
林瑞蒙看上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是谢珺从来不敢想的：“老师说的，就一定正确么？”
谢珺忽然感觉到胸口堵堵的，却不是因为一下子吃了太多的东西。
他想：林瑞蒙说的话太难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