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页日记(2)
【2009年x月x日,雨。
今天是我正式进公司训练的第一天,心情很激动。
工作人员把我带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公司的地下练习室。这里好大,有很多个房间,我不由得想象着这里见证过多少前辈的籍籍无名,诞生过多少耀眼的明星。
公司的姐姐拿起我的资料看了看,惊讶地对我说:“哦,原来你的舞蹈评定等级这么高,那看来你可以直接跟着a班的人上课了。我先带你去见见你们同年龄的几个孩子吧。”
说着,把我领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舞蹈教室。
里面已经站了六七个人,有的在拉伸,有的还在打闹。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长得非常好看。
不愧是未来明星的苗子。
明明为了训练方便,只穿了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而且他们都和我一样大,但是他们就像春日枝头的花蕾,已经绽出了即将惊艳世人的花瓣。
对比他们身上却自带着一股我说不出来的气场,我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丑小鸭一样,进公司前满满的自信此刻一丝也不剩了。
“瑞朦和灿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姐姐很有威严地说道。
教室后面那两个还在打闹的人立刻停了下来,个子比较高的那个转过身来,笑说抱歉,嘴角带着一丝狡黠,但是又很甜:“对不起姐姐,我们知道错了。”
我就在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我在真实世界里见到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他把刘海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虽然看上去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稚气未脱,但是利落英挺的轮廓线条已经让他的脸出落得有些桀骜不驯。
他似乎很知道自己的容貌优势,轻车熟路地一勾嘴角,原本凛冽的眼睛也弯成了两个月牙,立刻从冷漠少年变身成了可爱的撒娇男孩。
果然姐姐一脸头大却又无奈地放过了他们,只说了句:“好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赶紧热身做准备吧。这位是……”
然而姐姐还没来得及介绍我,意外就在下一秒发生了,快到我们都来不及反应:一个放在旁边的铁架子不知为什么忽然倒了下来,朝着刚刚那个高高的男生头上砸去……】
谢珺的叙述很朴实,然而却很生动。
林瑞蒙的记忆也随着文字一起复苏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
怪不得,谢珺进公司的时候怯生生的,唯独对自己很黏很依赖。
那是谢珺来公司报道的第一天,自己和盛灿阳为了一瓶偷偷藏起来的可乐起了争执,不小心碰倒了教室后面的铁架子。
那一天自己的后背被砸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足足缝了十二针。
所以在出道后的演唱会上,无论气氛多嗨,自己也没有脱过上衣。粉丝笑着打趣说林瑞蒙小气,成员们都练好肌肉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送福利了,只有林瑞蒙保守得要死,怎么也不肯脱。
每到这时候林瑞蒙总是笑笑,成员们也配合着打哈哈,糊弄过去,谁也不会提起林瑞蒙背后,那一条骇人的疤……
思绪越飘越远,眼皮却渐渐地沉了,手脚也好像失了力气。
是刚刚灌下的那几杯白兰地的劲儿开始泛上来了?还是真的困了吧。
林瑞蒙强撑着想再看一会儿,却还是没熬住,手一松,本子掉到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声响,而他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过去……
“瑞朦,瑞朦,醒醒,你想死吗?马上上课了,你居然敢在训练房睡觉!”一个仿佛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嗓音拼命地叫着。
林瑞蒙却有些生疏的感觉: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呢?脆脆的,带有着即将变声的沙哑感。
奇怪,自己明明对它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热、好渴,林瑞蒙昏昏沉沉地觉得难受,像是失了重,挣扎着要起来。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试图驱赶那个聒噪的嗓音。
忽然一罐冰凉的饮料砸在自己的脸颊上,水珠从脸颊一路淌下去,滑倒脖子里,一下子把林瑞蒙给激得睁开了眼。
眼前是盛灿阳一张好奇的脸:“瑞朦,刚才还好好的,你怎么一下子睡过去了。”
林瑞蒙迷迷糊糊的,不假思索地顺手一把捞过刚刚砸在自己脸上的饮料,掀开盖子咕咚咕咚地灌下小半瓶。
“啊,你这个王八蛋!”盛灿阳叫起来,“你居然抢我的可乐!”
……
这场景,怎么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林瑞蒙晃了晃脑袋,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整面墙那么大的镜子、干净的木地板、看上去马上就要坏掉了的立式空调,还有眼前这一排一排,熟悉而稚嫩的背影。
林瑞蒙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这里是公司老楼的地下练习室,十年前还未装修的样子。
前排的少年们骨骼还未抽节,薄薄的肩膀撑起一条条洗得发白的t恤。
江圳还是戴着那顶他最爱的海军蓝棒球帽,负责时尚搭配课的老师好说歹说,怎么也不肯换下来。
夏乐园的眉毛在玩闹时被他们剃掉半截,此时还没长回来,正一脸不爽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盛灿阳这时候还是最矮的一个,眉眼还未长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却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冲着自己忍无可忍地大吼:“你赔我可乐!这是我好不容易偷偷摸摸藏到现在准备上完舞蹈课再喝的!”
这些是自己将来的成员们,十年前还在少年时代的样子。
十年中他们经历了很多,组合出道,爆红,然后矛盾爆发、各自解散。曾经形影不离的伙伴们竟然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有人发展得如日中天,有人就此沉寂落魄,以至于林瑞蒙今夜得到金兰奖视帝,身边连一个真心碰杯庆祝之人也没有。
林瑞蒙想,自己这是在做梦吧。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深深地眷恋着这一段时光,所以才会在梦里再见到他们。
他忽然百感交集,千万种复杂情绪涌上来,堵得他胸口闷闷的。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在梦里,盛灿阳还是吵得可以,让林瑞蒙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头疼得好像要炸掉。
脑中闪过几个自己曾经看过的电影的桥段,林瑞蒙忽然福至心灵。
不管了,反正是在梦里,又不是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林瑞蒙心一横,三两步走上前,大胆地薅了一把盛灿阳的头。
盛灿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林瑞蒙,只好憋着一口气,气乎乎地看着他。
只见林瑞蒙满意地说道:“嗯,不错,原来你的头rua起来是这个感觉。唉,明年你就一下子窜到189了,我想摸也摸不到了。”
盛灿阳惊恐地拉拉前排夏乐园的衣角:“园哥,林瑞蒙脑子好像坏掉啦!”
夏乐园还沉浸在自己的半截眉毛里,头也不回地敷衍道:“哦是吗?怎么坏的?”
“……好像是被我一可乐瓶给砸坏的。”盛灿阳颤颤巍巍地说道。
“别听他瞎说。”林瑞蒙大手一挥,又大步流星走上前,拍拍夏乐园的肩膀:“害,兄弟,你也别盯着你那半截眉毛看了。你知道咱们出道之后有多流行战损妆吗?个个都往自己眉毛上划豁口。你知道半年后这半截眉毛刚长回来,准备专辑的时候唰唰两下又被造型师给剃了嘛!”
夏乐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不由自主朝盛灿阳靠近了一步:“他他他……他怎么了?”
两人害怕地拥抱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林瑞蒙走上前,一把掀掉了江圳的那顶宝贝帽子:“喂阿圳,别戴这顶帽子啦!一直戴一直戴!出道了还戴着不肯脱!两年后就连粉丝都说你老天爷赏土吃知道吗?!我们组合就没接到过一个时尚品牌的代言知道吗?!”
这举动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
江圳的宝贝帽子被摘,一下子恼了,也没心思去想林瑞蒙说的话有多么地奇奇怪怪,扑上来就要和他开打。
就在这时,舞蹈室的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半是好奇半是警惕地看着门口。
人才开发部的姐姐领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走了进来,看着正在打闹的两人,开了口:
“瑞朦和江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刹那间,仿佛有电光闪过林瑞蒙的脑海。
眼前的场景,就是谢珺日记里写到的,第一天来公司的场景。
只不过由于自己的举动,因为打闹而被训的人变成了自己和江圳。
而这个穿着连帽衫、牛仔裤,低着头的少年,就是谢珺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新闻中谢珺的那张黑白照片,林瑞蒙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抽痛。
江圳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松开了,只听得他乖巧地说了句:“对不起姐姐,我们知道错了。”
呃?到了自己的梦里,道歉的人变成了江圳吗?
那么,不知道自己梦里这个谢珺,“一见钟情”的对象会不会转变成江圳呢?
林瑞蒙立刻被自己的用词吓了一跳,晃晃脑袋冷静下来。
果然和日记中写的一样,姐姐点点头,轻易地放过了他们:“好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赶紧热身做准备吧。这位是……”
等等,那这样的话,岂不是……
身后的架子忽然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
林瑞蒙脑子里的想法还未来得及成型,身体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把抱住身旁的江圳,千钧一发之际,朝着左边的地板扑了过去。
“咚”的一声,是两人的身体撞在地板上的闷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原本装音响的铁架子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的动静。
地动山摇,“砰!”的一声,那架子刚刚好倒在两人原本站着的地方。
听着相当地惊心动魄。
灰尘渐渐散去,所有人都急切地冲上来,七嘴八舌地发问:“怎么样?有没有撞到?你们有没有人受伤?”
“咳咳,我们没事……”林瑞蒙右手撑着地,刚好把一脸震惊的江圳护在身下。
“你怎么知道……你好像未卜先知……”江圳结结巴巴地说道。
“瑞朦,你的左手流血了!”不知道是谁尖叫起来。
林瑞蒙这才感觉到左边小臂的刺痛,低头一看,一道长长的红色伤口,鲜血如注。
“我已经叫救护车了,灿阳去把急救药箱拿过来,其他人先帮忙把架子移开,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公司的小徐姐姐在慌乱过后,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的行动。
那个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的小小身影,没被安排到事情做,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从包里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按在伤口上。
谢珺的手很冰,眼神却很坚定。
他看着林瑞蒙说:“在救护车来之前,要这样按着止血才行。”
“……好。”林瑞蒙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
他忽然心酸地想道,如果不是在梦里,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再这样看谢珺的脸了。
周围的喧嚣声慢慢消散,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麻木的手臂上,疼痛渐渐剧烈起来。
真讨厌,自己明明是在做梦,这痛感居然还如此地清晰。
眼皮沉重下来,视线周围有深蓝色的暗影渐渐朝中间侵袭。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在林瑞蒙脑海中闪现:糟糕,自己,该不会是,晕血吧?
如果在这里晕倒的话,那可真的是丢脸丢大了……这么想着,林瑞蒙还妄图再挣扎一下,拼尽最后的力气,深深地看了谢珺一眼,然后就很不争气地两眼一黑,随之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