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林诉回到寝室随手拿了两把伞，正要出去的时候碰巧遇上同寝室的孙起臣正从训练室回来，见到林诉手里拿着伞，愣了一下。
“要出去？”
“嗯。”
“去哪啊连身衣服都不换？”
“给男模送趟伞，”林诉说着，随手把外套拉锁拉到最上面将领子立了起来，外面挺冷的，“顺便送他出去。”
听到林诉这样说，孙起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诉，做出一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惊诧表情。
“干什么你要吃人啊。”林诉皱起眉头，根本没懂孙起臣的这副表情究竟是从何谈起。
但是比起林诉，好像孙起臣更加不懂林诉现在这副做派究竟从何而来。
堂堂林老板，世界冠军！fmvp！lpl年度最佳职业选手！lpl年度人气榜冠军！居然给一个试训生跑腿送伞？没个二斤牛栏山都干不出这事吧。
孙起臣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诉，深吸一口气，而后抬手拍了拍林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林老板……您可千万自重啊！”
“……”
林诉直接无语。
把孙起臣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开，而后抬手拽着孙起臣的衣襟把他往自己面前一扥：“我突然觉得有必要跟你澄清一下。”
“嗯？”
“是，我是喜欢男的。”林诉说。
被攥着衣襟的孙起臣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不是底下带个把儿的我得都喜欢。”
“……”
“明白了？”
孙起臣默默点了两下头表示明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无辜。
“把他妈你那个似懂非懂的眼神给我收了。”林诉皱着眉头啧了一声，火有点上来了。
“我错了，”听到林老板爆粗，孙起臣的认错态度那是相当诚恳，“林老板您路上小心，外面天凉，多穿两件。”
林诉松开了孙起臣。
然而松开的那一瞬间，就见前一秒还可怜巴巴的孙起臣瞬间像是个活泥鳅一样窜了老远，一边窜还一边大声嚎了一句：“年纪轻轻注意节制呦林~诉~诉~！”
“孙起臣你他妈的……”林诉气的不行，但是也拿这个皮玩意没办法，于是冲着孙起臣勾了勾手指：“来来来，牛逼你过来。”
“哎都跟你说了注意节制，怎么还让我过去呢，”孙起臣一脸羞涩地甩手，“讨厌~一个夏挽阳还不够你玩儿的么。”
“再犯病我真揍你了。”
“别嘛，人家怕疼。”
“……”
林诉现在严重怀疑孙起臣这骚浪贱的劲儿是陆远清这几天言传身教专门用来对付他的，平时孩子乖得很，从来不这样，最近这两天动不动就跟脑残片吃多了似的上头。
刚才训练的时候没这样，估计也是觉得人多放不开，现在寝室门一关老妖怪就要现原形了。
林诉抬腿，正要翻沙发过去逮住孙起臣给他头上加个buff让他清醒清醒，结果碰巧抬眼看到了墙上的电子钟。
想起夏挽阳还在楼下等着。
啧，算了。
林诉收回脚步，看了看孙起臣：“你别跑。”
孙起臣歪歪头：“嘿嘿~”
“你等我回来的。”
“回来干干什么？”
“今天不给你收拾服了我林字倒着写。”
“？？？”
对付孙起臣这种没事儿就故意跟自己犯贱找抽的铁憨憨，不跟他放点狠话他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着他逐渐怂下去的小表情，可以，林大老板心里满意的很。
乘电梯下楼，林诉怕夏挽阳等的急了就拿着伞朝楼门口快走了两步，抬眼间却忽然看到在门口的夏挽阳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两个女生，一高一矮，其中高一些的那个林诉还认得，基地运营部一个小组长，队里做线上节目的时候她经常来。
这怎么还能跟夏挽阳聊上呢？
林诉没过去，准备等他们聊完。
好在三个人对话的时间并不长，林诉在一旁等了约摸一两分钟，这两人就一脸兴奋地转身离开了。
林诉走过去，对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看了看。
“聊什么呢。”林诉问夏挽阳。
丝毫没察觉到林诉走过来的夏挽阳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回身：“走路怎么没点声啊，你属猫的啊。”
“明明是你跟漂亮姐姐聊天聊得忘乎所以，还怪上我了，”林诉一挑眉，“说啊，聊什么呢。”话里话外，有种正宫娘娘审话的气场。
受审的夏挽阳倒也老实，听见林诉问就乖乖回答了：“她们刚刚问我便利店怎么走。”
“便利店？”林诉愣了愣，然后不可置信地抬手指着两个女生还没有完全走远的背影，“她们问？”
“嗯，”夏挽阳耿直地点头，“怎么了？”
“没事。”林诉摆摆手，不愿再多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虽然林诉不说，但夏挽阳多机灵，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开口问道：“她们是不是在俱乐部工作了挺久了？”
久？
就算再不久怕是也比你一个试训的长时间长吧……跟你问路，拿头发想也知道真实目的到底是干什么。
不过一向宅心仁厚的林老板并不打算戳穿这两个为了搭讪帅哥而煞费苦心的小姑娘，只是笑着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夏挽阳也没多想。
“走了，”林诉把一把小花伞往夏挽阳手里面一递，“送你出去。”
“谢谢。”
“你是不是经常被女的搭讪啊。”林诉看着身边正在撑开伞的夏挽阳，开口问了他一句，语气漫不经心。
“为什么这么问？”
“看刚刚两个小姑娘过来和你说话，你都脸不红心不跳的，”林诉说，“练出来了。”
“我见到你不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夏挽阳说，“哪见我练过？”
“那能是一回事么。”林诉摇头，右手打着伞，左手在自己上衣兜里面摆弄着一个塑料的打火机。
“嗯……确实，”夏挽阳说，“和她们说话没什么感觉，但先前见你的时候我还挺紧张的。”
“是么？一点没看出来，”林诉低头看着脚尖，雨水浸着基地的石板路，泛起一阵湿漉漉的潮气，“倒是觉得你玩的挺开，一点不怯场，和先前来试训的都不太一样。”
“装得好而已，其实我到现在手心都是凉的，”夏挽阳说，“就因为你在这。”
“至不至于啊，”林诉抬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见自己能这么紧张，何德何能啊，“我又不吃人。”
“那你看看，”夏挽阳笑了，“所以啊，别总那么凶，我害怕。”
林诉笑了一声：“臭德性吧。”
稠密如绢丝般的雨点淅淅沥沥地洗刷着地上的一切，林诉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来alc谈合同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么大的大雨。
沈洛彦当时穿了一身黑，黑鞋黑裤子黑衣服，还撑了一把黑伞站在基地门口等着他，从远处看起来特别像刚参加完追悼会回来的，若不是因为他那满面春风的笑容与这暗黑的画风有些违和，林诉怕是见了面张嘴就是一句“节哀顺变”。
转眼之间一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快到林诉都有点怕了。
看看身边的夏挽阳。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到了需要队里面特意安排一个有备无患的后备军的年龄了？
主要是这后备军真要哪一天鸠占鹊巢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单就他这张脸来说……也让林诉生不起气来啊。
“在想什么？”林诉的沉默让身边的夏挽阳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语气中透着几分关切。
“没什么，”林诉摇头，“想了点别的事。”
听到林诉这样故意地含糊其词，夏挽阳也没再往下多问。
林诉抬眼看着夏挽阳，细密的雨丝从他眼前轻盈地划过，整个人俊俏得像是刚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一般。
说真的，心痒痒。
“你之前说晚上想和我双排？”林诉问夏挽阳。
“说着玩的。”夏挽阳笑了一声，“你们今天不是还有训练赛么？”
“要是训练赛结束的早，我联系你。”
夏挽阳一怔。
“先把你微信给我。”
等夏挽阳坐车回到ose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回来这一路上，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对着林诉的朋友圈痴痴地发愣。
在加微信之前，夏挽阳总觉得林诉看起来应该是那种酷酷拽拽朋友圈仅显示三天可见的人，却没想到点进去一看居然可以从头翻到尾，有点意外。
更新的频率大概在四到五个月左右一条，最新一条消息是十月底的，配图是一张他今年fmvp奖杯的照片，文案只有两个字：放假。
怎么说呢……感觉还挺像林诉性格的，这文案哪怕再多一个字都没那冷淡又洒脱的味儿。
夏挽阳根本没想过林诉刚才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就把微信号留给自己，也更没想到加上好友之后的第一条消息是林诉发过来的，虽然只有一串简单的游戏id，但是在夏挽阳看来也是实属难得。
看来之前说的“宠粉小达人”称号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
因为赛季已经结束，所以这会儿ose基地里未免有些冷清，夏挽阳到了二队的别墅，刚要上楼回寝室，却听到楼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抬眼一看，是陈溪。
目前ose二队的首发adc，今年才刚从青训提拔上来。
在夏挽阳上不了场的那些日子，全都是他在赛场上发光发热。
“我以为你在直播，”夏挽阳对着陈溪笑了笑，“才醒？”
“你去干什么了……”
陈溪没回答夏挽阳的话，边说边还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估计是觉得夏挽阳是从他那凌乱的发型中看出他才醒的。
“去见个朋友。”夏挽阳说。
“……”陈溪皱起眉，似乎并不满意夏挽阳的这个回答。
而夏挽阳却并不在意面前之人突如其来的沉默，侧身想要上楼却被陈溪给拦在半路：“刚刚队里有人说你去了alc是怎么回事？”
“谁说？”
“这你不用管。”
“那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夏挽阳笑了笑，不愿再多跟陈溪周旋，刚想要离开，但陈溪又哪里那么好摆得脱。
拉开架势往夏挽阳面前一横。
“你要离队？”
“陈队，”夏挽阳有些无奈，看着陈溪叹了口气，“不信谣，不传谣……”
“你少跟我在这打马虎眼！”楼梯上的陈溪听到夏挽阳这么说，快走了两步直接冲到他面前，用一种质问的声音同他道，“我知道你刚刚是去试训了，去的alc，你不用装。”
陈溪的声音莫名有些颤抖，细长的眉眼当中透出一种莫名的慌乱与不安。
夏挽阳什么也没说，看着陈溪，留意了一下他那双微微攥拳的手，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同意你走，”陈溪摇着头，语气中带着与他身份所格格不入的命令，“现在队里需要你，你不能走。”
“需要我？”夏挽阳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需要我什么？饮水机管理员？专业疏通下水道？还是职业三陪？”
“最后一条我不反对。”
“你想得美。”夏挽阳啧了一声，要从陈溪的身旁绕过去。
陈溪当然知道夏挽阳的耐心有限，所以他不得不把接下来的对话缩减到最精炼。
“你要是想打首发我现在就可以去找宋阔说！”
……
果然，这话精炼到让夏挽阳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一直不服队里把我提上来打首发……觉得队里亏欠你，但你能不能别这么冲动。”陈溪轻轻咬了下嘴唇，看着夏挽阳，“我随时可以把位置还给你，我不在乎，只要你能留下。”
夏挽阳沉默着回过头，知道陈溪能说出这话来并不容易。但说真的，他表情当中流露出的真挚与诚恳让夏挽阳觉得有些陌生。
但也只有陌生，再无其他。
“不用了。”夏挽阳温柔地拒绝了陈溪并不美的美意。
“夏挽阳！”
陈溪明显是被夏挽阳这漫不经心冷冰冰的态度给激到了，喊了夏挽阳的名字之后突然朝前冲了一步，却被夏挽阳一侧身躲开。
夏挽阳知道他要做什么。
“陈溪你能不能别这样，”夏挽阳向后退了一步，语气尽量保持着平缓，但眉头还是皱了起来，“你如果是觉得我有实力所以想让我留在队里，那我感谢你……”
“但如果是因为别的……”夏挽阳摇摇头，“真的不用了。”
“挽……”
“我说了，我不……”其实夏挽阳原本想对陈溪说的话是“我不喜欢男人”。
然而在前两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夏挽阳的脑海当中不知为什么忽然浮现出了林诉今天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你是同……】
【性恋，很奇怪？】
【不奇怪。】
……
当时的林诉在接这话的时候笑得云淡风轻且理直气壮，细品之下甚至还有点点下流。
夏挽阳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
但是想起来的时候，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像面对陈溪时那般厌恶与抵触。
“我不喜欢你。”
夏挽阳对着陈溪改口了。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喜欢男人”这句话，就是硬生生地被他改了过来。
“你别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