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鱼儿上钩
本来这种事叶英是不需要亲自出面的，她正好要到来福家里拿些工具，就一道过来了，没想到一进院儿就瞧见了正在农舍里喝井水的文仲澜。
这间农舍本是来福从前的住处，后来叶英兄妹来包地，看他是个老实人，就叫他成了这片农场的看门人，他性子敦厚又很能干，在当地很有人脉，很快就做到了这边农场的管事，其实在城里早有了住处，不过是为着做事方便，才一直留着这边的农舍。
就是平时过来歇歇脚，纳凉用的屋舍，倒也没怎么拾掇，还保留着当年的古朴风味儿，泥瓦砖墙，土地面，因为住得时间少，前阵子风雨又多，院墙塌了一些，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文仲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怎么看怎么心疼叶英。
这房子比三年前更破了，叶家人也真是的，种出那么好的菜，怎么不想着多卖些钱，把房子拾掇拾掇？
叶英跟着他在城里吃香喝辣，一下子回到农村，住这么破的房子，怎么吃得了这个苦呢？
他心里想着就下定了决心，务必要想法子拉扯一下叶家，哪怕是帮他们打通销路，把菜卖进城里去也行啊。
他这边正想着，来福的卡车就停在了门口，叶英从副驾驶上下来。
她这阵子都缩在实验室里搞课题，废寝忘食地，没时间打理自己，灰色工装邋里邋遢满身是土还带着点化学试剂的怪味儿，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这会儿也鸟窝一样贴在脸上，脸都不像是好好洗过的样子，一看就是吃尽了苦头。
废话，任谁为了观察菜苗生长状态，在温室大棚里连续三十六个小时不睡觉，都好不到哪儿去。
“小英。”
文仲澜心疼得不得了，立时走到叶英面前嘘寒问暖。
“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岳父岳母不高兴你离婚，特意给你难堪？你不要怕，大不了今天就跟我回城里，我来照顾你。”
他说着就要把叶英搂入怀中，吓得叶英赶紧后退，伸出手叫他打住。
“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动脚的，不然放狗送客了。”
叶英冷了脸，文仲澜立时冷静下来，乖乖坐了回去。
他最喜欢叶英这一点，爱憎分明，不高兴的时候绝不委曲求全，不像柔儿，太复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心情不好，高不高兴全靠猜。
叶英见文仲澜又坐了回去，知道他是心急要这批菜，故意吊着他，自顾自到屋里去拿工具。
文仲澜则化身向日葵，身子随着她的方向转圈，自己找话题道：“小英，你最近怎么都不往家里送菜了？先前送过去的菜，早一个月就吃完了，妈妈最近吃不好，觉都睡不香了，一整天都气不顺，柔儿又怀着孩子，我一个人夹在中间，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叶英不说话。
来福却在一边哼笑。
“文先生，你这话说的。从前我们往你家送菜，那是因为两家是亲家，不跟你们计较太多，如今你们都离婚了，凭啥还无偿往你家送？我家菜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买，我们愿意花钱买的，按市价——”
文仲澜说着，又看向叶英，忽然改口道：“比市价多一些也不要紧的。自己家里人，什么都好讲。”
来福一听文仲澜这么快就上钩了，心里窃喜，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看向叶英请示。
叶英则一口回绝道：“你来晚了，我家没菜了，你到别处想法子去吧。”
“没菜了？”
文仲澜往后院瞧了一眼，几个大棚里绿油油的，不都是菜么？
来福瞧见他眼神，笑呵呵断了他的念想。
“别瞅了，那些菜，是我们自家留着吃的，从前两家是亲家，我们从口粮里省出些菜来分给你们，这没什么，如今可没有这种好事儿了。”
文仲澜嫌来福多事，转了个身，继续看着忙里忙外往车上搬工具的叶英，道：“小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咱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马老板和王老板的家里一直是吃咱家送的菜的，这阵子你给家里断了菜，他们那边就也断了。
我们也不是没去别处想法子，可试了好几家精品菜，都比不上咱家的口味，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会求到你这儿来的。”
他说着，干脆起身帮叶英把工具抬到卡车上去，继续说道：“再说我也不白吃家里的菜，我都想好了，这批菜我用在婚礼上，到时候来的所有宾客都能尝到咱家的菜，他们吃得好，自然会想着买的，回头我帮你在城里菜市场租个摊位，家里的菜不就有销路了吗？以后于你也算是条出路啊。”
文仲澜说得自己都感动，做前夫能做到他这个份儿上，该也是很不错的了吧？
谁知道叶英压根不领他的情，一把抢过工具装进车斗里，自己上了车，随手把门关上后，探出头来冲着来福道：“来福叔，村支书说最近村里闹贼，看紧点，闲杂人等赶紧轰走，别到时候丢了菜，再让村里人误会跟咱们有关系。”
来福正跟工人交代有机肥发酵的事儿，应了一声。
等叶英开着开车扬长而去，来福便走到愁眉苦脸的文仲澜身边，鬼鬼祟祟地小声说道：“文先生，不是小英狠心不卖给你菜，只是我们手上现在确实没菜了，都被大公司收走了。”
“收走了？”文仲澜诧异。
“嗯，”来福点头，指着周围那些大棚道：“叶氏农贸知道不？我们这一整个村的菜地都是给他们供菜的，就你看见的那些菜，早早地就给他们定下了的，要是给你们拉走了，我们是要赔偿损失的。”
“叶氏农贸？”
文仲澜皱眉，他是搞房地产的，平时也并不关注农产品这一块儿，还真不知道这个公司。
来福却很是笃定，“您不知道也正常，这家公司不做国内的生意，是搞农产品外贸的。外贸知道吧？就是我们地里下来的菜，他们收走了拿到国外去卖。”
文仲澜现在脑子有点乱，还沉浸在叶英竟然撇下他就走的悲痛中，只想找个地方静静，来福却抓着他不放，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来硬塞给对方道：“今儿您遇到我，算是您走运了，我刚好认识他们销售公司的一个人，你要是非得吃我们家的菜，愿意多花点钱，找他兴许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