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抽他的血

    凌晨零点三分，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外。昏暗的灯光下，走廊显得格外幽暗寂静。铁质长椅上，一个容貌出众，身形优越的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急救室的大门。他身上昂贵的白色衬衫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上面的两颗扣子在慌乱中被蹭落，敞开的胸口血迹和汗迹斑驳交错着。男人俊美淡漠的脸上此时仿佛被浓雾萦绕，让人看不清悲喜，只有那双微显猩红的眸子泄露他此时内心的煎熬。姜蕴已经被推进去两个小时了，急救依旧还没结束。霍衍深脑海里不停地回想起姜蕴气息奄奄地躺在血泊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他名字的模样。那样的脆弱，宛如一个被重重摔落在地的精美瓷器，四分五裂，破败不堪。就是那一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猛然一震，仿佛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剥离他的身体。没一会儿急速又稍显疲惫的脚步声出现在走廊上。穆青刚经历的长达三个小时手术，出手术室，看到霍衍深发来的信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便赶过来了。“现在怎么样？”

    霍衍深死寂一般的目光听到来人的声音，瞬间聚神。他站了起来，声音急切，“还没出来。”

    穆青拍了拍他的肩旁，轻声安慰，“别着急，我进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已经朝着急救室走去。“穆青，拜托了。”

    穆青身影一顿，微微侧过身朝霍衍深看过去，只看到霍衍深脸上的萦绕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一抹孤绝，“如果她……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穆青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一个向来高高在上，宛如神邸的人，此时此刻却跟他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他不是一向无所不能，运筹帷幄么。这样的人怎么会疯呢？穆青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长时间专注手术的双眼此时格外酸涩。他木然转过身，快步走进急救室。霍衍深重新坐回椅子上，手肘撑在大腿上，头颅微微低着，神情沉重。如果他能再早一点打电话找她就好了。也许她就不会出车祸。无尽的悔恨在霍衍深的胸口蔓延，肆意地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护士疾步走了出来，急声问：“病人大出血，医院里的血库存不足，现在急需ab型血，有能一样血型的家属在吗？”

    霍衍深在门开的瞬间便站了起来，在听到护士说病人大出血时，脸上明显一白。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是ab型血，抽我的。”

    霍衍深无比庆幸自己跟姜蕴是同一个血型。当初看姜蕴的档案，看到她的血型时，还觉得挺巧的，他跟自己的妻子居然是相同的血型。护士当机立断，“来，跟我走。”

    护士先是给了他一张表签字同意，笔触落在与病人关系那一栏上，执笔的手明显一顿，霍衍深幽深的双眸微敛，长卷的睫毛轻颤。略作迟疑，他忽然眸色一定，毫不犹豫地在上面写下“夫妻”二字。护士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抽血步骤，当冰冷的银针刺进他的皮肉时，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满脸都只是对躺在急救室的人儿的担忧。病人出血量大，护士以最大限量在霍衍深身上抽了400毫升的血液。就在护士打算拔针之际，霍衍深忽然伸手捂住针口，“再多抽点，以防万一。”

    护士近距离看着他扭过来的俊脸，不由得微微一赫。这个男人真是好看到离谱。护士低下头，从不合时宜的想法中抽离出来，一板一眼道，“再抽下去，会对你的身体产生影响。”

    “我没事。”

    “可是……”男人目光微沉，以不容置喙的声音开口，“抽！”

    护士为难的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有终止抽血的动作。以病人的出血量，多备一些确实要稳妥一点。就在等待血液从男人身体流进采血袋的过程中，护士偶尔用余光打量着这个脸部轮廓和五官都长的极其精致的男人，忽然有些羡慕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刚才她扫眼看过那张献血同意书，知道他是病人的丈夫。能有一个这么帅还这么深情，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还很有钱的丈夫爱着自己，多幸福啊。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磕头，才能得到这样的男人。她很缺好不啦！最终，在霍衍深的一再要求下，护士从他体内抽了六百毫升的血。抽到后面，男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了。护士让他待在抽血室休息一会，她先拿着血去急救室，可她刚起身往外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便跟随其后，也跟着往急救室走去。护士察觉到他的动作刚想让他坐回去休息，刚抽了那么多血，再随便乱动说不定会晕过去。可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已经迈出长腿，几步越过了她。见她还停在原地不懂，霍衍深厉声开口，“还不快去？”

    护士顾不上管他了，连忙抱着血袋就往急救室跑。霍衍深亲眼看着护士将血袋拿进了急救室，他才走到急救室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男人侧过头，保持着之前一瞬不瞬看着急救室大门的姿态，再无其他动作，只是脸色明显比之前差了不少。时针逐渐走到了一点十分，姜蕴被送进急救室三个小时后，急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穆青边走出来，边摘下口罩，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霍衍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因起的太猛，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不过很快他便控制住了。他守在急救室门口，滴水未进，声音不免有些干涩，“怎么样了。”

    穆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抢救过来了。”

    霍衍深紧绷了一晚上的那根线总算缓缓松了过来，因紧张而高高耸起的胸膛此时也逐渐放了下去。“谢谢。”

    穆青冷嗤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霍衍深没心思跟他抬杠，目光直直地注视着急救室，“我进去看看她。”

    “等一下。”

    穆青拉住他的肩膀，“人是救回来了，但她脑袋上有一块血块，初步评估，暂时不适合手术，建议采取保守治疗。”

    霍衍深眉心瞬间拧紧，“影响大吗？”

    穆青神色凝重，“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