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是我兄长吗
他们说的李相夷听不懂,“丘蝉是谁?”
李莲花正要与他解释,便听得外头突然传出一声大喊。
“有刺客!”
三人往四周一看,这才明白为何被发现。
那夜明珠失去灯罩,发出的光芒格外明亮,将三人的影子倒映在了房内。
李莲花反手把珠子拍回灯盏上,“三方突围,他们都是死士,不必留手。”
李相夷皱眉,“你怎么知道……”
笛飞声打断他的话,“听他的。”
说罢,纵身一跃破窗而去。
门口脚步声嘈杂凌乱,三面窗户各自被撞破,三道人影飞身而出,跟围在四周的看守直接动起手来。
李莲花抖袖出剑的瞬间,才想李相夷就在附近。
他手中动作一顿,堪堪避开一道攻击。
思来想去,在李相夷面前显露过的,只有逍遥独步剑。
他脚下一转,运起逍遥独步剑便辗转入了人群。
只是逍遥独步剑注重身法,灵动有余而杀伤力欠缺,若对上几人围困倒还尚有余力。
但对上十数个不要命的死士,实在有些为难人了。
相比起他这边胶着的战况,其他两人完全是如鱼得水。
最利的刀,最快的剑。
看守内院的三十死士很快便被二人斩杀干净。
周围的人仰倒下去,独剩下两人迎面相对,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你刀法不错。”
“你的剑很快。”
同时出口,两人俱是一愣,又相视一笑。
又听得耳畔刀兵声铮鸣,两人回头朝那边看去。
正见李莲花被人四面围击,还手的招式却格外受限,只得反手提剑去挡。
眼看其中一人举起刀迎头就要砍上去,李相夷眼眸骤然一缩。
电光石火,红影飞身而来,携万钧之势。
砰——
眼前一花,没等李莲花回神,方才围着他那几个死士便东倒西歪的横在地上,没了半分生机。
李莲花松了一口气,刚打算回身道谢,便对上一双透红的眼。
夜风掠过李相夷额前的碎发,他通身的戾气来不及收敛,握剑的手还在轻颤。
“你……”
怎么这么大反应?
李相夷神色格外复杂,懊悔难当。
直看了他好片刻,才低声道。
“我……不知道,你只会这个。”
李莲花怔愣了一会儿,心虚的挠了挠鼻翼。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李相夷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好半晌,才抬手揽着他纵身一跃,飞往他们所住的院落。
笛飞声在后面看着,摩挲着下颚摇头。
“玩脱了。”
回了那方院子,李相夷已经平稳了很多,只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只要我们还在这,他就算怀疑到我们头上,拿不出证据也无能为力。”
李莲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要是走了,那就等于坐实夜闯寝院的罪名。
李相夷也没有再说话,他转身出去,替李莲花带上门。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过来。
李莲花也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两人隔着一扇门,却像是隔着苍山云海,远得触不可及。
良久,门口的李相夷才转头离去。
李莲花回过头,笛飞声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他桌边。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李莲花也坐过去,抬手倒茶。
“不回去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笛飞声看着他,目露思索。
“你打算一直瞒下去?”
李莲花喝了一口茶水,眼神淡淡瞥他,“不行吗?”
笛飞声摇头,“总有瞒不下去的一天,你届时又打算如何面对他?”
李莲花正烦呢,没好气白他一眼。
“你困不困,你不困我困了。”
笛飞声便不再提这话茬,转而问他。
“你怎么知道那院子里都是死士的?”
李莲花道,“今日晚宴,他带了几个死士在身边,身上都有痋虫,我隐隐能感觉到一点。”
笛飞声恍然,“难怪你今日要留下探查,原来是因为这个。”
“其实第一首富买点死士算不上奇怪,我本不确定他跟痋虫有关,留下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让他们分头行动,也是因为担心碰上痋术一类的东西,特别是李相夷,没有应对经验。
李莲花细细分析,眉头紧锁。
“但现在看来,他与丘蝉有些渊源,丘蝉又是笛家堡的死士。”
“笛家堡,追云山庄,还有这第二府。”
“这三者之间,必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笛飞声点头,“我让人多留意这三方的动向,时辰不早,你歇着吧。”
他说罢,起身推门离去。
一阵冷风灌进来,李莲花啧了一声,心说这小子怎么不知道关门。
人已经走远了,他只好起身自己动手。
拉上门的前一刻,他抬起头,看到了房顶上坐着的那一抹红衣,手上动作一顿。
李相夷撑肘望月,时不时抬头灌一口酒。
李莲花看了他片刻,苦恼的挠了挠头,终究还是拉上了房门。
明月高悬,天边繁星一般的愿灯已经越发遥远,光芒也暗淡了不少。
有风过,李相夷余光往后瞥了一眼,便见月白色广袖长衫的李莲花迈步上来,坐在了他边上。
两人坐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李相夷仰头喝了一口酒,李莲花看不下去,抬手夺过他手里的酒壶。
“行了,多大点事,我又没真挨上两刀。”
李相夷回过头去看他,眼眸很快又垂下去。
“我知道今夜不太平,存了逼你出手的心思,才非要押着你出去的。”
李莲花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所以除了逍遥独步剑,什么招都没敢使。
他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李相夷的人,比如能够简单的看穿李相夷这样的心思,从而作出防范。
他的确做到了,但却并不够全面。
笛飞声说得对,有时候最不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
十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身处险境,更习惯了绝处逢生。
那迎面而来的一刀对他来说,总有法子可以躲掉。
又或者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挨上一刀,他也能将伤害降到最低,解决掉那群人。
但这样的习惯不存在李相夷身上,他忘了去细想,李相夷看见自己口口声声要保护的人,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陷入险境。
会如何。
李莲花抬手去拍他的肩头,“你不必如此愧疚,你说要保护我,也做得很好。”
李相夷抬起眼,微红的眼眶泛起些许迷离。
他一把握住李莲花的手腕,紧紧扣拢五指。
捏得李莲花生生皱起眉头,却没有挣扎。
“你喝了多少?”
李相夷拽着他的手腕,“师父说,逍遥独步剑,曾传过我兄长。”
他迎面凑近过去,直直盯着李莲花那双眼。
“李莲花,你是我兄长吗?”
李莲花错愕的愣在原地,对上那双紧张希冀的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阴差阳错到这个地步。
难怪李相夷会追出来,难怪他会这么在意自己的生死。
师父啊师父,你可真是,挖了个大坑……
察觉到他走神,李相夷不满的皱起眉头。
他一把揪着李莲花的衣襟,逼得极近,不放过他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
“李莲花,你回答我。”
李莲花神色平稳,被他这么扯着拽着,也不动气。
他说,“不是。”
这显然是李相夷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有短暂的迷茫,然后又显得低落。
“你不肯原谅我吗,哥哥。”
李莲花耐心的解释,“我真的不是。”
李相夷松开手,不再桎梏他,眼眶却更红了。
“我以为师兄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真心待他,我……”
他苦笑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原来我在世上,还有其他的亲人。”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李莲花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只觉得一阵心酸。
作为曾经的李相夷,他最清楚,亲手揭露单孤刀的真面目,对李相夷来说,意味着什么。
单孤刀之于李相夷来说,是最亲近的兄弟,更是最信任的亲人。
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李相夷,唯独他不行。
可他偏偏,就是这么做了。
这是对李相夷这些年来的真心付出,摒弃践踏。
这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对李相夷的全盘否定。
十年苦寻,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是傲骨枯折的李莲花。
而自负如李相夷,自傲如李相夷。
他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开那个盒子,仔仔细细的看那以刻刀划上一道叉的‘李相夷’三个字。
一排并着一排,哪怕是李莲花,多看一眼,也觉得锥心刺骨。
“师父说,你跟我长得很像。”
李相夷伸手去描摹李莲花的脸,从眉骨,到面颊,再到下颌。
他看得仔细,像是在反复确认。
而后又点头,唇角带笑,“的确像。”
“师父说,你叫相显。”
李莲花动了动嘴唇,否认的话说不出口了。月光下,他那对与李相夷相似的眼,早在不知何时,也泛起了红。
“相显。”
李相夷叫了一声,他又顿了一下,改口。
“哥哥。”
终究,李莲花轻叹一声闭上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手臂一横把他揽进怀里。
“你醉了,睡吧。”
李相夷的确醉了,他闭上眼,靠在李莲花肩头。
这个怀抱很温暖,让他生出十足的心安。
渐渐地,意识开始远离,李相夷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