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虫子睡着了
甩掉追兵以后,李莲花二人在江边歇脚,马儿拴在树边,火上驾着烤鱼。
冬日的江风吹拂过,李莲花抄紧袖子,两手搭在火堆边取暖。
笛飞声丢过去一壶酒,“现在可以说说,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了吗。”
李莲花接了酒壶,缓缓开口。
“十年后。”
李莲花中毒十年,而他是从十年后来的……
如此,他终于明白,李莲花为什么会喝下那盏茶了。
如果那杯茶就是改变一切的关键,那换做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笛飞声抱着刀,目光在他身上流转。
“十年时间,你看着没怎么老。”
李莲花笑笑,“托了扬州慢的福。”
笛飞声挑眉,悲风白杨的确没有驻颜的能耐,这一点上,他输了。
“对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李莲花捏着木柴翻了翻火,面上跟他是同样的不解,“我也想知道。”
笛飞声笑道,“我还以为你的功夫已经练到跨越时间了。”
李莲花白他一眼,“我是在习武,不是在修仙。”
笛飞声没有纠结这个,又问道,“那你与我说说,这十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李莲花长长叹了一口气,捋着思绪开始与他说起这十年。
笛飞声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听李莲花有一搭没一搭的讲,他听得却认真。
从扬沙谷单孤刀之死,讲到四顾门与金鸳盟一战,两方死伤无数,再到东海一战。
笛飞声听说自己赢了,面色十分难看。
“那时候,你已经中毒了吧。”
李莲花看他一眼,“听不听了你还。”
笛飞声冷哼了一声,“如此胜之不武,实在憋屈。”
“你我务必再堂堂正正打一场。”
这话语熟悉得叫人头疼,李莲花赶紧叫停,“什么你我,你跟李相夷,不是我。”
笛飞声抱着刀颔首,“你继续说。”
李莲花便接着说,他说他坠海后被人救起,回到了四顾门,正巧碰到四顾门解散。
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便索性隐姓埋名,开始寻找师兄单孤刀的尸骨。
他说四顾门解散的时候,神色都没有半分变动,云淡风轻得很。
但笛飞声很清楚,四顾门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隐姓埋名十年,遇见你已经是十年后了。”
李莲花翻着烤鱼,说起他们十年后重逢,说起笛飞声被角丽谯下毒。
说起他们并肩走过的路,说起单孤刀的阴谋,角丽谯的痴情。
该讲的讲完了,笛飞声的脸也臭了。
“真是个疯女人。”
李莲花想起来,他说苏灵玉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鱼烤好了,李莲花分过去一条,笛飞声伸手接了,又问他。
“那你呢,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身处云端的剑神一朝坠海,失去了曾经的一切,身份,地位,功力,甚至是容颜。
笛飞声很想知道,从李相夷到李莲花,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李莲花咬了一口鱼,嚼不出什么滋味。
“你问这个做什么,打算以后归隐江湖,找我取经吗?”
笛飞声挑眉,“归隐江湖,听起来不错。”
“等我夺下武道第一,可以试试。”
李莲花好笑的暼他一眼,拨开酒壶塞子,仰头灌了一口。
酒是驿站里的烧刀子,没什么其它特点,就是格外的辣,一口下去人就暖起来了。
“武道第一可没那么好归隐。”
慕名而来的挑战者源源不断,最多的时候他一天打走过二十八个。
笛飞声不在意的摆摆手,“再说,我先听。”
李莲花便思索着,挑了些往事讲来,思绪也跟着转回十年前。
那时候从四顾门出来,他没有地方去,最终走回了无了方丈捡到他的那个渔村。
金鸳盟那艘被冲上岸,拾掇拾掇,正好能住人。
但渔村夜里风大,特别是遇到海上暴雨的时候,吹得七零八落,险些要被刮走。
后来他去当了门主令,给那艘船装了个底座,雇几匹马就能驾着到处走了。
再后来,他学着怎么种菜,怎么生火,怎么做饭。
一点一点的,将日子过得好起来。
天边晚霞沉了下来,笛飞声看着火堆边的李莲花,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他曾疑惑,李相夷那一身傲骨去了哪里。
如今看来,那一把子傲骨,随着门主令一块当出去了,当了五十两。
“倒也有趣,你说,四顾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百川院,找了李相夷这么多年。”
“为何没有人查出你当掉的那块门主令呢。”
李莲花喝了一口酒,闻言笑笑。
“一个临海的破落小渔村,当铺的东西不往外流通也不奇怪。”
“你以为那块门主令有多重?丢在海里,连水星子都溅不起来。”
笛飞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等回了金鸳盟,本尊让人再给你打一块。”
“镶金戴玉的,拿出去能当五百两那种。”
这样安慰人的法子也着实新奇,但对李莲花还真有用。
“倒也不必如此费事,直接折现吧。”
笛飞声叹息,“看来你这十年的确过得惨淡,满脑子惦记的都是钱。”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自然不比你笛盟主有旧部供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其实也没那么缺钱,银子这东西嘛,够用就行。
在方小宝和笛飞声到之前,的确是够用的。
但这俩人来了之后,日子是越过越拮据。
分明此二人都大有来头,他偏偏遇上两人最落魄的时候。
等两个人都各归其位,坐拥泼天富贵了,他也没有时间了。
“五百两,够我诊一百个病患了。”
笛飞声实在嫌弃他这副财迷样,“行,本尊记下了。”
李莲花顺着临江往前看了片刻,问他,“我们这样赶路,大约多久能到笛家堡?”
提起笛家堡,笛飞声的面色便恢复了惯常的漠然,不见半点方才的松快写意。
“两日。”
李莲花却是蹙紧眉头,叹了一口气。
“老笛啊,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茧,比起前几日要厚上不少,轻薄却格外的坚硬。
“那个解你痋术的虫子,它好像睡着了。”
“说不好什么时候才会醒。”
笛飞声垂眸看了两眼,“不妨事,就算不能解痋术,只要杀了控痋之人,结果也是一样的。”
“啊……”
李莲花目露思索,“那行,先过去看看再说。”
他有一种预感,此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