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心做坏事
萧亦辰听见打斗声也进了房间，但是看钟子期能应付的过来，也就没有再掺和，他在旁边提醒道：“速战速决！”
“好！”钟子期一口答应道，他看了两个纸傀一眼：“那小爷就不陪你俩玩了！”说着，他忽然运掌如刀，出拳带风，几下就破了两个纸傀的法力，两个纸傀瞬间又变成了巴掌大的纸片，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急赤白脸的叫骂声：“是哪个敢来你老娘的家，还进老娘的房间！”
钟子期被骂的一阵紧张，他匆匆朝着门口转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上了桌角，桌上的一坛骨灰咕噜噜滚了两下，“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骨灰坛瞬间四分五裂，里面的骨灰纷纷扬扬。
钟子期斜拧着身子，回头看向地上，眼珠子差点飞出来掉到地上。
而刚踏进房门的慧娘恰好撞见这一幕，也愣住了，钟子期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惶恐又愧疚的立即向慧娘道歉：“对不起，对不……”他渐渐止了声，因为他发现慧娘盯着地上骨灰坛的眼神，不像是一个疯婆子会有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有清醒的痛苦和无以言喻的愤怒。
萧亦辰的视线从不远处的地上也慢慢移向慧娘，却恰好看见慧娘朝着钟子期冲过去要拼命！他伸手想拦，可没来得及，慧娘擦着他的指尖冲过去了：“小心！”
钟子期见慧娘迎面冲过来，双手立即架起，他攥住对方的手腕，急忙说道：“慧娘，你没疯对吗？你先等等，听我说听我说……你先让我把地上的骨灰坛收起来好么？”
慧娘听到最后这句话，忽然怔住，她收了挣扎的双手，随着钟子期一起蹲下，在最后那一刻，像是支撑不住了似的，双膝忽然跪跌在地上。
钟子期愧疚的看了慧娘一眼，朝着地上的骨灰伸出双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捧起些什么，一阵风忽然从旁边窗户里吹进来，将骨灰吹了他一脸不说，地上剩下的也只薄薄一层了。
房间里的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那一瞬间，钟子期的脑袋差点转出火星子，几乎片刻之间，他就已经想出一套完整的赎罪方案——他可以立即用抹布去抹桌子、擦地，然后洗抹布，将水晒干，最后将慧娘丈夫的骨灰回收！
他缓缓抬头，和慧娘的视线恰好对上，只是显然对方不是想听他那套回收方法的模样，只见慧娘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取他狗命。
“慧娘……喔！”钟子期身子往后一躲，一屁股坐在地上，才躲开了慧娘抓过来的手。但是发怒的女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慧娘的手在抓空之后，就又立即朝着钟子期扑过去，钟子期急忙往旁边一个翻身爬起来，才没被慧娘压在身子底下。
“慧娘，你听我说！”钟子期一边叫着，一边躲：“我知道你爱你的丈夫和儿子，但是他们的魂魄已经没了，你留着两坛骨灰也是为了念想，我再帮你把地上剩的收起来，虽然少了点，但好歹还算是个念想，再晚一些我怕连念想都不剩了！”
慧娘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有一瞬间的出神，但立即又恢复神态，骂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你竟敢诅咒我丈夫和儿子魂飞魄散！”她又冲钟子期疯扑过去。
钟子期欲哭无泪：“我诅咒？”
慧娘将撒泼的那一套都对钟子期用上了，饶是钟子期觉得自己确实对不起慧娘，不愿意对女人动手，也架不住一直被咬被打确实疼啊！
“慧娘！”钟子期反手钳制住她，道：“我确实做的不对，但实在是无心的，如果你再打下去，地上仅剩的这一点骨灰也没了！你让我收好骨灰之后再打我出气行么！”
慧娘心下一紧，立即着急的转头看向地面，钟子期感受到她的胳膊泄了力气，才松开她。慧娘蹲下去慌忙用双手去收拢骨灰，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像是要活泥巴，钟子期递给她一块手帕，慧娘一愣，接了过去。
一直站在门口旁观的萧亦辰看到这里，就知道在钟子期不小心撞坏了骨灰坛这件事情上，慧娘和钟子期他们两人算是和解了，这下他就更不用上前掺和了，他实在怕多一双手掺和，那些骨灰就更剩不下什么了。
钟子期边收拢骨灰，边轻声问道：“慧娘，你是在帮噬魂魔做事吗？”
也不知道慧娘是没想到钟子期会这么直白，还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噬魂魔，总之，她一下子就呆愣住了，抬眼看向钟子期。
钟子期依旧低着头，认真的收拢着骨灰：“你丈夫和儿子的魂魄早就已经被噬魂魔吃了，你留着他们的骨灰做念想我十分理解，但是为什么要费心思供奉他们的牌位呢？也是出于某种念想么？”他一脸真诚和求知。
慧娘目光一紧，朝着钟子期“呸！”了一口，钟子期恰好抬脸，于是慧娘的口水就一点也没浪费，慧娘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咒骂我丈夫和儿子，他们的魂魄还在！还在！！！”
钟子期抹了一把脸，捡起地上的一片瓷器，将上面的纹络朝上，展示给慧娘看：“这上面的图案你应该知道，和镇子上的人纹在身上的一模一样，这是噬魂魔的阴谋，它并不是你们祖先赐给你们的，而是噬魂魔的索魂印，是方便噬魂魔在需要的时候能及时吃下魂魄用的。”
慧娘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什么索魂印？怎么会是索魂印？”
萧亦辰也走了过去，说道：“慧娘，你应该听说过灵云宗吧，我就是灵云宗的弟子。我这里有一张符纸，现在我取一点骨灰召唤您丈夫的魂魄，若您丈夫的魂魄还在世上，符纸燃烧的过程中你就能见到他。”
“能见到……”在慧娘难以置信的喃喃声中，萧亦辰已经用符纸的一角蘸取了一点骨灰，只见他两指一翻，桌上的烛光就瞬间移动到了他的指腹上，这一动作将慧娘看呆了眼。
只见萧亦辰借着烛火点燃了符纸，眼看着那符纸越烧越少，却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慧娘开始慌了，她紧张的双手使劲攥在一起，来回搓着，但直到符纸烧完最后一点，她的丈夫也没有出现。
萧亦辰丢掉手里的纸灰，慧娘还在出神的盯着刚刚符纸燃烧的地方，眼泪簌簌的往下流。
钟子期轻轻叫道：“慧娘……”
慧娘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说罢，她忽然起身，将她儿子的骨灰坛也抱过来打开了，示意萧亦辰再试试，萧亦辰虽然知道结果，但还是配合的又取了一点骨灰，点燃了一张符纸，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慧娘像是失了魂。
钟子期和萧亦辰陪着她一起沉默。
良久，慧娘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钟子期：“你说这图案是索魂印，那我们镇子上的人呢？”
钟子期说道：“当然是魂魄被烙印了，只要噬魂魔需要吞噬魂魄，那他们随时会没命。”
钟子期清楚的看见慧娘眼中最后的一点什么东西崩塌了，只见她的肩膀一耸，挺着的腰杆软了下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而旁边就是她丈夫的骨灰，已经所剩无几。
钟子期蹲下去，一边继续收拢骨灰，一边说道：“我们是一定要收服噬魂魔的，慧娘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也算及时回头了。”
慧娘摇头，喃喃道：“我回不了头了，我该下十八层地狱……你说的那个索魂印，是我照着我儿和我丈夫的骨灰坛上描摹了，悄悄拿到祠堂去的。”
钟子期和萧亦辰瞬间呆愣住了。
慧娘痛哭着摇头忏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方便他吃魂魄的索魂印，他说只要我帮他做事，他就会保我丈夫和儿子的魂魄平安无事，要不然就会吃掉他们，我只能被逼迫帮他做事，后来他就在我丈夫和儿子的骨灰坛上留下了这个图腾……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我是在救镇子上的人……”慧娘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声音呜咽，身体不停的颤抖。
钟子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起好心做坏事更令人难以接受呢？他似乎也理解了慧娘一直的装疯卖傻，有谁会愿意清醒的沉沦？
而且，钟子期觉得也许慧娘其实早就知道她丈夫和儿子的魂魄已经不在了，否则，依着慧娘的性格，她早就将他和萧亦辰扫地出门了，不会那么轻易接受她丈夫和儿子魂魄不在的事情。
她只是一直不愿意，也没有勇气承认事实罢了。
不过，慧娘好不容易接受了她丈夫和儿子的事情，但是镇子上索魂印的事情，她又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
半晌，钟子期开口说道：“我们只要除掉噬魂魔，镇子上的人就不会有事的。”
萧亦辰瞥了钟子期一眼，钟子期恰好看向他，萧亦辰也没有揭穿钟子期的谎言，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镇子上的人，大概率会有事的，噬魂魔遇到危险，很有可能情急之下铤而走险，强行召唤被索魂印烙印的魂魄。
钟子期和萧亦辰离开了慧娘的家，按照慧娘的说法去往一处破败的房子寻找噬魂魔。
钟子期忽然生出一个问题：“噬魂魔看中了你我修行之人的魂魄，说明我们刚到这个镇子，他就已经注意到我们了，现在我们朝他的老穴去，是不是‘自投罗网’？”
他话音刚落，萧亦辰转身掉头就走，一气呵成。钟子期立即一把搂住萧亦辰的脖子，拥着他转回身去继续往前走，玩笑道：“你现在是上了小爷的贼船了，想要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很快，两人就来到慧娘所说的宅子外面，却谁都不想进去——这地方太破烂了，怕是进去就会被埋在里面。于是，一人胸前抱剑，一人手握玉笛，站在废墟似的房子面前双双沉默。
眼看月亮已经西斜，时辰不早，他们得速战速决的好。
这时，钟子期忽然闻见一阵淡淡的香味，他只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接着他就开始犯晕乎了，脚下开始不稳，他道：“冰山大哥，我觉得我要灵魂出窍了！”
那香味渐浓，萧亦辰都闻到了，他伸手扶住钟子期，眼神却紧紧盯着面前的废墟：“嗯。”
钟子期用另一只手在自己胸前到小腹处结了一个印，固住本原，脚下瞬间稳了许多：“我得进去看看！”钟子期说完就往废墟里面走，边道，“既然知道小爷我来了，就不必再用这藏头露尾的把戏了！”
音量不高，却落地有声。
他谨慎的移动步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音，他立即横剑转身，却见是萧亦辰：“你怎么也进来了？”钟子期将剑鞘合拢。
“你不是说了么，上了你的贼船。”萧亦辰说道，他的视线四处打量，然而只见凋敝的门窗，半塌陷的房屋，厚厚的尘土，丝毫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钟子期嘀咕说道：“慧娘不会骗我们吧？”随着他脚尖踩平，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周边气息忽的一阵攘动，“亦辰！”他叫道。
萧亦辰和他同时朝着对方而去，两人的后背抵在一起，准备好了随时出手。
噬魂魔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何况整个镇子上的人的魂魄还在那魔头的手上，他们必须得十分谨慎。
钟子期身上的香味忽重忽轻，时不时会感到体内有东西想要挣脱出来，虽然他结了法印固住本元，但是如果待会儿噬魂魔要强取他的魂魄，他不一定能撑住。
萧亦辰说道：“他在暗我们在明，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
钟子期十分赞同，接着就听萧亦辰继续说道：“不如你将他骂出来吧！”
“啊？……要不你来吧？”
“我没经验。”
钟子期刚要张口，看见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怀里还抱着两个牌位，身影坚毅凄凉，正是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