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头牌
“嘶……”钟子期握剑的手背忍不住在身上蹭了蹭，谁知越蹭越痒，越痒越蹭，蹭到后来他彻底没耐心了，于是对着眼前黑漆漆的林子叫起来，将还沉浸在螳螂妖残忍手段里的辛公子顿时吓了一跳——
“都将我们引到此处来了，还不动手等什么呢？呵……”钟子期的唇角忽的勾起一个讥讽挑衅的浅笑，高声道：“是怕到了你的地盘，你仍不是我们的对手吗？”
辛公子皱眉看向钟子期，他觉得这人实在太猖狂了——在别人的地盘，还没有清楚对方的底细，就敢这么叫嚣。
他觉得这个少年，不是他咒他，大概率会短命。
不过钟子期倒是很满意，因为他的激将法确实有用。他话音刚落，忽的一阵阴冷的戾风吹过，那黑影就现身了，将他从被咬麻了的烦躁感觉中解救了出来。
钟子期甚至因此对对方生出些许好感，决定待会儿给对方来个痛快。
是的，他总是这么心软。
于是夜色之下，两个少年和现身的螳螂妖就这么对峙了起来——两个少年并肩站着，一个神态自若，一个面色谨慎，视线都紧紧盯着从一团黑雾中现身在他们面前的那只螳螂妖。
妖物一身连帽黑袍，肩膀往上都被一团黑气挡住了，看不清真实面容。不过他应该确实有一个很长的脖子，否则宽大的帽子不可能被顶的那么老高，腰肢在黑袍的遮挡下若隐若现，隐约可见确实很细，还有一双突兀的大长腿。
这个身材比例，也确实只有螳螂妖能说得过去了。
此时天上挂着的下弦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像是被什么人蒙住了，只露出一道苍白的银边。
妖物在动手之前，抬起黑气遮面的脸朝天上看了看什么，接着就忽然朝着两人甩出一道劲风，钟子期和辛公子几乎是同时目光一动，两人立即旋身分开，退到两侧，只见那团从他们二人中间打出去的劲风竟然摧断了一排碗口粗的树木！
而且树木在倒下之时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瞬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而后通体变得漆黑了。
而且随着螳螂妖的这一招之后，这个地方的气流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涌动了起来，钟子期和辛公子顷刻间就觉得自己的力量似乎被束缚住了，不过至于被束缚住了多少，恐怕只有等他们动手之后才能知道了。
“他这是什么来头？”
钟子期呼一口气，说道：“他那不就在那儿呢，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那辛公子竟然还真就认真问那妖物道：“你到底什么来头？为何在此处行凶伤人！”
“……”钟子期忽然觉得这个冷漠的辛公子……还挺可爱。
那妖物似乎是觉得面前的两个少年不配知道他的来路，嗓音低沉，声音极为不屑的说道：“多管闲事！”而且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急脾气的再出手了。
钟子期在招架之余，忽的皱了一下眉，因为在那低沉的嗓音之外，还有好些个声音在跟着重复着，就像此人的身上长了好多张嘴，男男女女的，每一张都在重复刚刚那一句话！
他下意识的看向辛公子，辛公子却也恰好看过来，那一刻两人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瞬两人的目光就立即分开了。
在一声声“多管闲事！”的重复声中，钟子期坚定的看向螳螂妖：“这闲事爷爷我今晚管定了！”
辛公子皱了皱眉：“你的辈分倒是挺高。”
钟子期笑道：“有时候也给人当孙子，上下算起来跟你平辈！”他脸色一冷，终于拔剑出鞘，冷冽的剑气一道紧挨着一道，辛公子手中玉笛的威力也不容小觑，两人虽然是第一次合作，竟然神奇的十分默契。
只是那妖物不知什么来头，属实不好对付，何况他俩的力量还被束缚住了不能全部发挥出来，于是二人始终和那妖物僵持不下，而且有渐落下风之势。
这时，钟子期一个后仰躲开对方的进攻，那妖物伸出去的拳头没能落到实处，竟然瞬间收拳出肘，就要对着钟子期的腹部捣下去，钟子期眼瞅着对方手肘要狠狠击中他的腹部，他却因二人距离太近，而且又保持着后仰的姿势根本不便再出手，便只能后仰着摔下去，暂时拉开了距离。
辛公子手中玉笛隐隐泛着月白色的光芒，趁机冲着妖物后背就要打上去，然而那妖物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竟然在将要被击中的时候忽然转身，随着他双臂一震，身上瞬间散发出一团黑色气芒顿时就将辛公子给震开了！
辛公子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子，他重新握了握手中玉笛，感觉整个虎口都被震得发麻。
他们真的遇见难对付的东西了。
钟子期几个翻滚爬起来，和辛公子站在了一处，他用仅能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最多再坚持半炷香的时间，他就压制不住我们的力量了。”
辛公子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月色——什么也没看到，全都被树梢挡住了。
那妖物很快就再次发起攻势，这时，钟子期忽然高声说道：“你攻他上盘，我攻下盘！”
“好！”辛公子应着，却往那妖物下盘去了，而钟子期竟然朝对方上盘去了！
两人之间分明没有什么明示暗示，但就是随着话音落下，两人就不约而同开始了和那句话相反的动作！
果然，那妖物本是根据钟子期的那句话分别对他们两个做出防备的，可谁知两人动作却截然相反！他有那么一瞬间招架不及，然而一瞬间接不上之后他的节奏就被破坏了，再加上钟子期和辛公子抢占了时机之后出招更加迅速，那妖物就略显手忙脚乱起来，脚下被逼得步步后退。
钟子期抓住时机长剑往上一挑，接着手腕几下晃动，那剑尖下的黑雾就被劈开了，那妖物退后两步，真实面容就暴露了出来。
“哼，让你故弄玄虚，装神……”钟子期批评的话音陡然止住，他双眼盯着那黑影，整个人震惊又恐惧的僵住了。
而正专心攻着下盘的辛公子也察觉到异常，当他抬头看见那妖物真面目的时候，身体也明显僵了一下。
片刻之后，两个少年嘹亮的“啊！——”声响彻凶林，惊起无数在枝头落脚栖息的无辜鸟儿。
而那妖物似乎恼羞成怒了，杀意沉沉的说道：“找死！”话音还不等落下，接着便又有许多男男女女的声音重复道：“找死！”“找死！”……
两个少年再次一齐惊恐叫道：“啊！——”
钟子期不禁责备自己好奇心太重了，开始悔恨劈开那妖物遮面的黑雾，好在他叫完之后内心的恐惧也得到了些释放，稍微恢复了些平静，已经能再次开口交流，于是他战战兢兢的探问道：“你能再用你那黑雾，把你这些脸给遮起来么？”
辛公子虽然是盯着那螳螂妖，但话却咬着后槽牙对钟子期说的：“……你没见过螳螂么，就这么想看他的真面目？！”
钟子期觉得这辛公子好教养，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没骂脏话，不愧是一向崇尚婉约文化的灵云宗出来的。
他道：“是有些好奇，不过现在有点后悔，这他娘的还不如一只螳螂呢！”
原来那妖物并不是螳螂妖，他那细长的脖子是由一颗颗人脑袋排起来的，那妖物一说话，那些个排列脑袋上的嘴巴就会跟着重复，尽管那黑影的声音每次都杀意沉沉，可别的声音却不是，有的惊恐，有的笑着，有的哭着，也就是说每个脸上各有各的表情。
钟子期猜测，这妖物突兀的长腿，应该也是由一截一截的腿拼起来的！
他看着那些排列的脑袋，忽然灵光一闪，觉得有个十分合适这个妖物的名字——“头牌”。
他正暗自称赞自己简直是个取名小天才的时候，那妖物已经将铁钩似的手抓伸到他的面前了，他顿感一道寒气“唰！”的一下扑面而来，像是比冬天的西风还要凛冽锋利。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都要跟他的脸过不去，他再次侧身一躲，接着正身抬脚踹出去，对方后退一步，他就趁机将踢出去的腿弓步了起来，然后冲着黑影其中的一个脑袋一剑刺出！
接着他眉头一紧，干脆的抽剑而出，被刺中的脑袋瞬间露出一个血窟窿。
谁知，那妖物在表情狰狞了片刻之后，他的那些个脑袋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忽然骨碌碌的旋转起来！
看得钟子期和辛公子一阵惊恐的眼花缭乱。
而等它们速度渐渐慢下来之后，钟子期发现那个被他捅出血窟窿的脑袋已经换成了一个和他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脑袋——正是之前那个凉透了的老大哥的脑袋！
钟子期一脸惊讶不解，又万分无语，看着老大哥说道：“我正替你报仇呢，你怎么还去给仇家当脑袋了？”
那老大哥的表情像是很无奈，又像是很羞愧，就在这样的表情中，他的嘴巴不受控制的跟着妖物一起说道：“就凭你们两个，还想要替他们报仇？”
钟子期低声道：“这东西太狂了，屡次挑衅咱们。”
狂？辛公子瞥他一眼，一脸“这话你来说不合适”的意思，但奈何对方正盯着那妖物，他便也压低了声音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钟子期当即跳起，回应那妖物叫道：“就凭老子！”
辛公子脚下一滑，差点一个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