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势

    苏仪先去与众护卫报了平安，居然发现邹康仍在屋内手舞足蹈的与徐靖比划着什么，引得他不禁注目。返回自己的住处，见茅诚仍在怔怔出神，只得挥手将他招至身边。

    先寻来小炉茶具，苏仪一边煮茶一边为茅诚解惑，茅合见到有茶汤可饮，十分自觉的凑了过来。

    “小诚认为海鸣是个怎样的人？”苏仪当然知晓茅诚从未与海鸣打过交道，但他仍有此问显然打算让茅诚基于自己现时的认知自行分析。

    茅诚略微沉吟，轻声回道：“海鸣也算子承父业，部族中最艰难的迁居之事已尘埃落定，如今部族发展蒸蒸日上。但海鸣做统领这么久从未听闻有对外掠劫之事，可见他确实是个毫无野心之人。他想交易到更多的金属确实是出于自保？”

    苏仪没有回答，丢了一些山门自产的草药到陶罐中，又接着问：“末卢国、怒国、伊都国、不弥国孰强孰弱？”

    “怒国联合伊都国进攻不弥国，则不弥国显然是要强盛一些的。这末卢国么，以我看来，只怕还在不弥国之上。”

    “嘿嘿”苏仪笑出了声，“末卢国确实强于不弥国良多，但这怒国么小诚还未去过九州大岛南方地域，不知也不出奇。”看到茅诚充满好奇的眼神，苏仪一边调整炉火以免茶汤溢出，一边解释道：“据山门这些年行商做出的测算，若是单以人口而论，伊都国、不弥国不过千户之数，而末卢国如今已将整个西北收入囊中，各部民众足足四千余户。虽然这各国人数并非一定与其实力对等，但亦足可大致作为衡量实力之依据。至于这怒国么小诚不妨一猜，其实力大约几何？”

    茅诚眉毛一扬，若是以现今情势来看，这怒国应是与伊都国不弥国不相上下才是，但先生既有此问，只怕与自己原先的推测有所出入。鼓了鼓勇气，茅诚将自己原本推测的数量又加上了一半，极为不肯定的道：“约莫三千户？”

    “近两万余户！”

    “嘶”苏仪说出的数字让茅诚都倒抽一口凉气，“那兕马何必联合尔支，以其实力直接横推不弥国即可。”

    “如果单从实力上来看确实如此。但实际情势却要复杂的多。怒国之所以想要吞并不弥国，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九州大岛之南崛起了一个极为强大的部族——投马。投马部族的统领弥弥实乃一代雄主，趁着战乱之际仅用数年时间已让其势力遍布九州大岛过半的地域。这两年已然将触手伸向北方的怒国。兕马要想专心与弥弥争雄，则必须肃清后方，以免不弥国、末卢国趁火打劫。而伊都国看似孱弱，实则与故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些年故土甚至派兵保护过伊都国不被侵占。兕马如吞并了不弥国就会直面伊都国，即便不把伊都国如今的实力放在眼里，也需顾及故土之威。兕马这是不得不与尔支结盟，否则若是惹来故土大军，只怕不必与弥弥相争，就要落的个万复不劫。况且兕马仍需将大部军力和精神放在南部边界弥弥那处，否则如何可抵挡投马国近四万户人口的泱泱大军。”

    苏仪的讲述让茅诚大开眼界，原来九州大岛之上各国纷争已如此精彩纷呈。这些情况有些茅诚早就知晓，有些却是闻所未闻。先生既然提点了怒国如今所处之情势，茅诚便顺着思路将山门与海鸣部族的往来联系起来：“怒国如顺利的吞并不弥国，不管如何与伊都国相处，下个目标都将会是末卢国？”

    茅合此时接口道：“山门也是如此猜测。但鉴于海鸣近些年毫无扩张，只安心经营自己这一隅之地，兕马也未必一定就要与海鸣争个你死我活，和谈结盟或许也是其选择之一。他只求一个安稳的后方，并非要肃清所有人。”

    茅诚皱起了眉头，一时还是没想明白山门到底该如何处理与末卢国之间的关系。

    “站之山门的角度，你觉得九州大岛应是怎样的形势才最为有利？”苏仪又出声指点。

    平日里只是练功修习诵书，虽然先生也曾耳提面命，但茅诚毕竟年幼，对于此等大势还是涉猎不多。因而他只能挠挠脑袋，继续请苏仪解惑。

    “山门立足此地数百年，自给自足生存不虞。如秉持祖训偏居一隅，一个大一统的势力出现在九州大岛绝非山门所愿。虽然山门术法众多，看似领先本地良多，但已俱是数百年前的技艺。近些年不断有各处外裔之民移居至此，带来各种极为先进的理、法、术、学，本地之民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落后愚昧了。”叹了口气，苏仪似也所感慨，“自给自足又何尝不是固步自封裹足不前以山门而言，一个割据争霸、纷争不断，犹如祖皇一统之前的故土那般的九州大岛，才更适合山门生存。既然海鸣毫无野望，妄想独善其身，那山门就给他点凭仗。即便他再无扩张之心，以兕马之能，也绝不会容日渐强盛的海鸣在他卧榻之旁酣睡。”

    说到此时，茅诚终于明白山门在此事上的全盘打算——不仅要散播怒国威胁之言，更要推波助澜赶海鸣上架，让九州大岛彻底混乱起来。他此时又想起刚收的几名手下，或许他们也可在海鸣部族中谋些事做，适时的在部族之民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一番，未必就比先生们的谋划差了。山门专攻上层路线，我则立足民众，这就叫双管齐下

    将自己的谋划暂时放到一边，茅诚又问道：“今日海生曾言交易金属越多越好，难道今后刘氏部族的矿脉都会交易与海鸣？”

    “愚昧！你可知刘氏部族矿脉一年可产多少金锡？都交易于海鸣，山门用什么？”茅合一副气急的模样。

    苏仪自己斟满一碗茶汤，悠悠的道：“与海鸣交易之数量，就看他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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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生其实酒量不差，何况这种部族自酿的米酒，海生几乎是喝着它长大的。除了肚子稍微有些鼓胀，其实海生并无大碍，在刘伯住处胡言乱语之举确实只为避酒。

    被随从搀回了半山腰的住处，自有女奴为海生擦拭更衣，又服侍他喝下一碗不知何物熬煮的浓汤，海生立时精神奕奕起来。稍稍坐了一会略作恢复，海生决定去见见统领。

    出得屋来，稍稍转弯便是一条登山的阶梯，海鸣的大屋就建在核心区域的最高处。

    海生也未带其他人，自己一人极为利索的上山来到海鸣住处。海鸣的这座大屋看上去也很像故土的规制，占地颇大却只建了一层，也是青石黑瓦的伫立在一片搭起的木台之上，外面还有一圈半人多高的石墙围成的院子，院内移来一些花草巨石点缀，看来极像故土的园林。

    也不需通报，海生自行穿过院子进入屋内。

    “大兄！大兄！”屋内未见人影，海生一边呼喊一边向后走去。

    原来大屋之后还有一片后院，这后院比前院更为广大，从大屋边缘一直延伸至不远处的山崖之下。整个院子铺满了整齐的石板，也不知部族之人如何在大山的高处凿出如此宽阔的一片地域。

    此刻海鸣正赤裸着上身，手拿一把木刀不断地向立在地上的一座人偶砍去。散落的长发随着动作时常飞起，夕阳照在健壮的肌肉上，耀到汗水反射出丝丝金光。

    听见海生的叫声，海鸣停下手往大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