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善后

    赤骥故意放缓了返回的脚步，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他虽然并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在旁查探，但示敌以弱引诱猎物上钩这种基本操作还是懂的。尤其发现他们撤退之后并没有人乘胜追击，他愈发肯定袭击自己的那群人不是很多，起码不如自己人多。

    父亲从小就告诉自己，被骂要还口，挨打应还手，这次赤骥起码要弄清楚到底是谁无缘无故杀了自己的人。被安排留下的那两个人是两兄弟，都是经常进山打猎的猎户，于山中爬坡越岭藏匿追踪都不在话下，赤骥还专门嘱咐过要从山谷两侧的大山靠过去，想必他们现在已经搞清楚袭击者是谁了。

    本来一天左右就可返家的路程，赤骥拖拖拉拉的走了半天还能看到那座让他损失惨重的山峰。望眼欲穿当中，终于看到一人顺着山路跌跌撞撞的追了上来，正是赤骥留下两人当中的一个。

    那人连滚带爬的来到赤骥面前，跪下以额点地才喘息着说道：“主人，看清楚了，山坡上面除了部落里的女奴，另外有十几个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旁边还停了五架大车，上面堆满了东西。”

    赤骥听罢眼睛一亮，却故作凶狠的喊到：“十几个，到底有多少？”

    那名猎人手下皱着眉头，又伸出双手比划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穿着红色盔甲的有十三、十四个，还有两个没有穿盔甲的。”

    赤骥继续追问道，“他们现在是在那坡顶驻扎么？”

    手下立即回道：“他们已经顺着对面的山路走了，看到他们走了我才赶紧回来向您报信。我哥哥还在山中等您，如果您要追过去他可以带路。”这手下倒是颇为伶俐。

    从对面山路走的？怪不得来的路上没有遇到别人还受到了攻击，原来他们是从不弥国那边过来的。赤骥最近都在周边不停劫掠，对于道路倒是十分熟悉。想到他们可能是不弥国的人，还有那五大车的东西以及从手边溜走的几十个女奴，赤骥的心底涌起一团火焰。当然身为兕马最有为的儿子，赤骥也不是草包之辈，他立即命令猎户弟弟回部落报信，最好再带些人过来，才呼喝着让大队人马掉头追击而去。

    回去的路程在赤骥的大呼小叫中走的飞快，天将将擦黑，赤骥已带着人接近部落所在，转过那个山坳就可以看见聚集地的围栏。正在队伍间仍自不停催促的赤骥忽而听道前方传来一阵叫喊声，跑在前面的十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的挤在路上踟蹰不前，整个队伍都渐渐地停了下来，赤骥极为生气的推搡开人群来到最前方，已有一人用颤抖的手指向路中央的位置。

    赤骥上前两步，看清楚路中的景象后也不禁目眦尽裂——山路的中央垒砌了一个小小的石台，大概有半人来高的位，石台上面正正的摆放了一个人头，犹自滴着鲜血，瞪大的双目望着赤骥的方向，正是赤骥留在山中剩下的那名手下。

    眼前恐怖的情形让赤骥魂不附体，慌张的抬头往两侧山脊来回眺望，生怕又有夺命的箭矢毫无征兆的射来。只是被夜色染黑的山峰一直轻悄悄的像是噬人的怪兽，都不愿理会赤骥。

    此时的赤骥哪还不晓得这人头是对自己的警告，再往前走可能自己就会变成石台上的摆设。赤骥毫不犹豫，屁滚尿流的带着队伍又沿着山路头也不回的跑了。

    一位一身黑衣脸上都蒙着黑巾的人影立在半山腰的树梢，望着仓惶逃窜的怒国队伍暗道了一声，“鼠辈！”继而转头望向山门车队离开的方向，心说还是欠缺了些许经验啊。身影一闪，又在山林之中跟了亡命逃跑的赤骥很长一段路，确认他们真的往兕马部落的方向跑去，才又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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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向北缓缓走了一天，终于再次折向西行，一路平坦进入了末卢国的势力范围。

    末卢本是“滨山海居”的一个小部落，部落中人皆以打渔为生，水性极好，传闻中不论多深的水域，末卢人都能赤手空拳的入水捕捞海物。但不知由多少年前开始，末卢人渐渐地不再单纯的依赖大海而生，而是沿着纵贯南北的山脉开始慢慢朝着南边内陆迁徙，如今末卢最大的聚集地距离海边已有百里之遥。也正是从末卢迁居内陆开始，他们便慢慢强盛起来，成为整个九州大岛西侧部落联盟中的领袖，形成现在之末卢国。

    进入末卢国后的这段路并不好走，地势虽是一路平坦，但密布齐腰高的杂草，人车牲畜行走其中都极为艰难。徐靖站在车沿放眼望去，车队就似飘在一片绿海之中的孤舟在随波逐流。听茅合讲这些并不都是毫无用处的杂草，其中长得最高的名为狗牙草，再过得一段时间秋末冬初之时，可采摘浸泡后抽丝做麻绳，成品颇为结实耐用。苏仪此刻还是领着茅诚行在最前面带路，徐靖都怀疑他们如何能在此“行不见前人”的地方找对方向，这里甚至没有明显的道路。

    徐靖跳下大车，贼兮兮的跑到一旁摘下一朵紫色小花，趁着秦辞警戒四周之时一边拍着肩膀转移其注意，一边将花插在了秦辞头顶，而后故作正经的问到是否还需要他继续担起斥候之责。

    这一片区域太易躲藏，经历了前几日怒国之事，秦辞早早的在队伍侧翼都安排了护卫，斥候更是不必说，连他自己都时刻保持着警觉，因而一时不察着了徐靖的道。秦辞并未意识到徐靖做了何事，只是略作思索便否决了徐靖的提议，让他还是随车队而行，用精神之力探查虽然极为适合眼前景况，但徐靖不可能时刻都外放精神之力感知四周，况且据苏仪已讲半天之后即可走出这片区域到达队伍第二个既定的交易部落。

    那处部落是为数不多的懂得冶炼的部落，也不知是否山门有意传授。队伍将在那里用布匹、种子甚至已经制作好的各色铜铁制品与其交易提炼好的碎铜，可以说这个部落是此行之中最为重要的交易点，所备物资中的半数都会用在此处的交易。

    九州大岛本就矿产贫瘠，山门乙村之中只有一条产量低下的铜锡伴生矿脉，满足日常所需已极为困难，因而与外交易各种金属矿藏就显得格外重要。乙村制作的各种坚固耐用的铜器都是九州大岛极受欢迎的交易物品之一，几乎可以交换到任何山门所需之物。当然，山门打造的各色兵器是绝不可能与外界交易的，这亦是山门恪守多年的底线。

    徐靖正望着秦辞头顶的小花忍着笑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聊着天，忽的自茅合车中飞起一只信鸽，速度极快的直冲山门方向而去——行商队伍与山门保持讯息往来本就是极为寻常之事，商队不仅需要交易物资，更为重要的也是山门之眼，九州大岛之上的各色讯息都会通过商队遍布各地的足迹收集起来汇总于茅利先生处，由一组门人整理分类，辨别轻重缓急，再供山门议事决策。他们这一路之上意外不断——寸神断了来路，还遭遇了怒国劫掠队伍，李与先生的青黛花该如何处理，以后又是否真要将那处部落作为固定交易点，都是需与山门回禀之事。

    徐靖想起秦辞母亲传书关怀之举，心中忽而有些想念远在山门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