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巡阵

    这里是九州大岛温玉山人迹罕至的深处，从高处一眼望去只有郁郁葱葱——远方巍峨的山峰犹如翠龙浩荡迤逦，山腰间云雾缭绕，仙境般神秘缥缈。阳光穿过层层树冠钻出树叶的缝隙，洒出地上跳动的金斑，极度清新的空气里丝丝灵气浓郁的让人沉醉。

    徐靖后背双手立于树尖一根新发的嫩枝之上，身形随着微风轻荡起伏。

    他转头望向身边如剑般定立在枝干上的师弟，满脸的戏谑之意，

    “人间绝色！绝世之姿！”

    秦辞听见话语，微微侧了下头，山风吹开乌黑的长发，露出宛若天仙般的柔美面庞，细眉微挑，心说又来了。他当然明白师兄在讲什么，可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面相更若天赐，岂能尽遂人意？心知若是理会了这厮的调侃，又将是一场你来我往毫无风度的嘴仗——徐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泻千里，秦辞却往往惜字如金一针见血杀伐果决，三两个字即可杀得师兄溃不成军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走！”

    秦辞今日就不赏脸，不想听这厮聒噪，忽的从树上一跃而下，纤细却有力的身躯在低处枝头轻点，几个起落已在林间倏忽远去。徐靖哈哈一笑，想起许多儿时的趣事。继而捻动指诀，一把古意盎然的长剑歪歪扭扭的从后方飘至。可他并未等飞剑接近，便借着树枝正欲弹起之力飞身而上，那飞剑似乎承载不了徐靖的重量，从半空中猛地沉下，却在接近地面时终于稳住身形，颤颤巍巍的追着秦辞去了。

    一边与秦辞在林间你来我往的追逐，徐靖一边细细体会最近修炼的成果。《本经阴符九术》即将完成第三境“实意”的修炼，意志和精神经过不断的壮大凝实，终于可以内在的精神之力驭使外物。脚下这柄先生赐予的飞剑古朴深沉，刻满神秘的符文，用尽了整个山门收集近百年的天外陨铁并去芜存菁，工匠们又耗费无数心神和材料打造而成，长三尺宽仅寸余，薄如蝉翼轻若浮尘却削铁如泥坚固无匹，最为适合进入驭物层次的修炼者使用。徐靖不由又想起先生赐剑时的话语：“剑皆无名，惟用者而天下闻。”徐靖也愿这把无名之剑有一日因为他而天下皆知。

    心神不定之际，徐靖猛地警醒——刚刚跟随秦辞绕过一株合抱大树，迎面却见一棵老榕张牙舞爪，满身垂下的枝条密密麻麻，仿若屏障横亘在徐靖眼前。前方秦辞已灵活的在枝条间闪身起舞而走，腾挪宛如山间缥缈的雾气，甚至没有带动一片枝叶。徐靖御剑时日尚短，操控无名哪得如此精细，手忙脚乱的冲进老榕，狼奔豸突般顿时被枝条缠了个结实。秦辞此时已突出老榕的范围，扭头漠然的望了师兄一眼，仿佛不认识这厮般加速远去。徐靖心说好家伙，报复来的如此之快，秦辞如不是有意选择的这条路径，他愿将此老榕生吃殆尽。

    慢慢驭使无名斩断缠在身上的枝条，徐靖暗呼抱歉，转手将无名背于后背，施展轻身身法几次腾挪间已与秦辞并行。

    “还有死、惊、开三门便完成今次的巡视，不若你往死门，我去惊门，最后于开门汇合一同返回山门如何？”顿了一下，徐靖又缓缓开口，”如有异常便以你我暗号联络。“很明显，他想偷懒——徐靖以修炼内术为主，这锻炼体魄的巡山之事着实让他提不起兴趣。

    秦辞思索两瞬便点头同意，每次巡视只需查验阵法是否被野兽或者误入的山民破坏，又或日久曝晒雨淋被自然之力磨灭了功效，假若真有些许问题，凭着二人奇门遁甲之造诣亦可快速复原，温玉山这一侧更是在阵法保护之内的山门，安全性应无顾虑——他始终认为徐靖那“孱弱”的体魄是人生一大短板。

    “小心。”音未落，秦辞已向着死门山峰掠去。

    “身姿迅捷。且妖娆。”徐靖仍是不打算放过师弟——秦辞闻声一个趔趄，选择继续忽略这厮的疯言疯语，沿着山脚向死门的方向去了。徐靖诡计得逞般哈哈大笑，飞身向着师弟相反的方向疾驰。

    自山门由故土远航而来，先祖选择定居在这片灵气充足的地域，早早便沿着周围几座山脉布下防护法阵，锁住灵气的同时也与本地之民分隔开来，一则防范外人觊觎宝地，引发冲突，二来山门奉行顺天而为，不愿过多影响本地土著的生活。几百年间，为了自身生活之便，山门也只将垦植、冶炼、医术等生活必备技能传授与周围可信的眷村之人，而这几个眷村也确实依靠山门之术过上了稳定而富足的生活，远非其他土著部落可比。徐靖曾听闻从眷村回来的同门提起，最近山门之外混战不断，土著部落间为了争夺资源相互争斗劫掠，甚至一度靠近眷村的范围，眷村的村民数度请求同门的庇护，可先生至今还未做出决断，只嘱咐外出的同门扩大侦测的范围，多多收集土著间的流言消息。

    不到半刻，徐靖已到达护山法阵惊门之处。惊门设在温玉山南麓正与窃凉山相交的山洼之中。温玉、窃凉其实同属一座连绵的山脉，温玉山蜿蜒柔美，正是山门之址，而窃凉山更为高耸陡峭，顶峰常是门人消暑去处，故而得名。两山在此低洼处相交，灵气沉积，乃是最宜布阵之处。山洼之外即是一片平原，也有不少散居的小部落，靠山吃山，本地之民经常会在两山之上狩猎采集，时常会有误闯阵法之人，因而惊门之外同样依照九宫之位设置了防护阵法，有人误入便会腾起阵阵浓雾，让人以为山雾弥漫迷失道路，过得半天阵法能量弥散自可原路而出。

    徐靖先要查看惊门之外的防护法阵——以惊门为中宫，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宫护卫四周，呈遁甲之势（遁甲即为将重要的事务隐匿保护起来）。徐靖依次检查设阵之物是否错位、损坏，再任择一宫入阵，查验是否可正常引动阵法运转，最后按照时辰排序，由巽宫之位出得阵来，验看各宫位、阵门是否可自行吸收山间灵气缓缓运转，不虞失效，即以大功告成。

    而在九宫最重要的中宫之位，即是整个山门防护法阵八门之一的惊门。惊门宜捕盗、侦搜、威吓，属金且是三大凶门之一，因此一入中宫徐靖便可感到一股切肤之意，这是布阵之时使用了大量兵器之故。徐靖暗打手诀，阵眼之处一柄巨剑缓缓显形而出——巨剑长近四尺，宽三寸余，自剑锷缓缓收窄至剑尖，通体银光闪耀，剑柄却为黑色，整体犹如巨柱，剑身刻篆体“泰阿”二字，正是传说中祖皇的佩剑。泰阿巨剑经过多年灵气浸染，寒光逼人，锋锐之气刺目而来。徐靖自从达到驭物之境，每次见到它都会幻想御使巨大的泰阿翱翔天际风驰电掣的景象——“泰阿的体型，应该可以带着师弟一起御剑而行了吧。”暗自揣测一番，徐靖鼓励自己更加刻苦的修行，早日实现与师弟御剑齐飞的梦想，便慢慢反打手诀，泰阿缓缓隐去身形，沉入阵眼不见。

    整个惊门查看无碍，徐靖抬眼望天色尚早，又自后背摘下无名，勤练不辍的御剑往开门与秦辞汇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