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夸媳妇儿
父亲名叫周宁远，出生于家境殷实的高门大户，是长房小儿子。
乱世里，爷爷深明大义，毁家纾国难，父亲和兄弟投身行伍，带着家丁上战场。
回忆着过往，周海晏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父亲。
半生戎马，战功卓著，却没保住周家。
兄弟相继为国捐躯，家里也被敌人灭门泄愤，一将功成，回首周家只剩他。
他遵循父母之命，娶了母亲，并未因为守旧的婚姻，而学潮流休妻再娶，反而与母亲相敬如宾，从无二心。
他强大，寡言，总是忙忙碌碌。
周海晏此刻有些理解父亲的心境了。
和平与安宁，背后是无数牺牲，包括周家满门，活着的人不敢懈怠，必须殚精竭虑守护好新家园。
小时候，他张扬肆意，被人捧着时，父亲总是拿皮带把他高高飘起的心砸下来。
总是骂他，“你算个什么东西，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看过血流成河吗？看过周家满院尸首吗？”
后来，他收敛了，父亲却仍然瞧不上他，事事看不顺眼。
长大后，周海晏学会了反击。
他们见面就吵，最后被父亲扔进西北军营时，对他说，“去消灭你的一身张狂气！”
“周宁远，你不配做我父亲！”
这是十年前，周海晏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离别不欢而散。
后来，他的一身傲气没了，战场上的死亡，让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能。
那时，他还扭着一股劲儿，总想着有一天可以站在父亲面前，证明给他看，周海晏到底是不是他眼中的一无是处。
可他没等到，父亲突然就倒下了！
自那以后的八年，他深刻体会到了父亲骂他的那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啊！
离开了父亲的庇护，他算个什么东西？
没人把他当回事，所有人指着他冲锋陷阵，转头又对他退避三舍。
没了父亲，他什么也不是！
面对牺牲的战友，他仍然什么也不是！
“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周海晏的回忆。
醒了？！
他抱着媳妇儿，托起父亲的头，喂他喝融化了人参和灵芝的药水。
几口下去，咳嗽声止住了，周海晏放下水杯，抱着媳妇儿坐近一些。
试探着喊了一声。
“爸！”
周宁远睁开满是褶子的眼，循着声音看过去，许久，才瞧清楚眼前人。
“晏……儿来了？”
一声沙哑饱含慈爱的晏儿，唤出了周海晏的眼泪。
父亲从来喊他全名，要么叫兔崽子。
从未想过，他会和母亲一样温柔地唤他晏儿，原来他也会柔软。
周海晏压着悲伤，低沉应着。
“嗯！是我！”
周远宁转动干涩的眼珠，瞅见他怀里还有人，有些恍惚，不是梦吗？
梦里的大儿子，没这么高大，也不会怀里揣个人。
不是梦的话，身体怎么不疼呢？
每次醒来，不都疼得厉害吗？
疼木了？
一点感觉也没有，还以为又梦到妻儿了呢？
他……活着？
周宁远动了动手指，费力扬起来，周海晏连忙握住，像冰凉的骨架。
感受到儿子滚烫的掌心，周宁远终于激动地咳嗽起来。
不是梦！
他见到真的晏儿了！
“咳咳……”
周海晏握紧父亲的手。
“爸，您别激动，身体需要静养。”
“我媳妇儿说您一会儿还会睡，大概要几天，咱们长话短说，您有什么要交代我的？”
“陆叔说，您没事了！可以回京市。”
他再喂父亲喝了几口药水，把咳嗽压下去，继续发问。
“您怎么会伤成这样？”
周宁远缓了缓，努力消化儿子的话。
他还活着，儿子救他。
可以回京市，事情结束了。
身体没好，还会继续昏睡。
等等！媳妇儿？？？
周宁远看向儿子怀里的人，抱的太紧，看不到正面，长头发，是姑娘！
他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发问。
“她是？”
“我媳妇儿，许予娇，娶回家半年了，如今跟我在西北生活。”
娶媳妇儿了？
上次小原过来，怎么没有告诉他？
“爸，您有什么要交代的？”
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的，有儿子儿媳守在身边，即使立刻断气，也瞑目了。
周宁远精神不济，无力地缓缓开口。
“我无愧国家，唯欠周家和你们母子，如果可以，我想见见你妈和二小子。”
他松开周海晏，伸手摸向脖颈，顺着红绳抓到玉佩。
“夫人……”
周海晏抱着媳妇儿起身，从包里拿出毛衣，放到父亲手边。
“妈织的，我穿不下，一看就是给您的，一件毛衣，一件毛背心。”
周宁远抓过毛衣，厚实柔软，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是夫人的手艺。
“他们都好吗？”
“好！多亏了我媳妇儿，妈和弟弟现在都很好，您这条命，也是我媳妇儿救的。”
“玉佩上泡了药水，能缓解心脏病，狼没有吃掉您，应该也是玉佩里药物的功劳。”
浓烈的父子深情沉淀后，周海晏开始傲娇地夸媳妇儿，没注意到自己语调活泼了不少。
“她昨晚为了救您，又是发动狼找您，回来后又连夜给您治伤，看看，累得吵都吵不醒。
您可得记着她的好，以后护着她。
妈和弟弟可喜欢我媳妇儿了！”
周宁远听着儿子的叙述，这个儿媳妇儿不一般啊！
他记得自己被丢到山脚后，是狼把他拖回了窝，才没被冻死。
能驱动狼找人！
这本事要是用来打仗，肯定赢。
这么说，他能捡回一条命，都是儿媳妇儿的功劳。
周宁远对儿媳妇儿产生了兴趣，就凭她能把家里的狼崽子治服帖，这个儿媳妇儿，他认了！
“她叫许予娇是吗？”
“嗯！许予娇，陆叔认了她当闺女。”
嗯？
有人捷足先登了！
“陆世征这小子，撬墙角没他厉害，以前挖我的兵，现在挖我儿媳妇儿。”
听到父亲认了媳妇儿，周海晏凑近一些，让他看清楚娇的样子。
“瞅清楚您大儿媳妇儿的样子，别认错了，我媳妇儿可是天仙儿。”
周宁远有些嫌弃自家老大，扔进部队打磨十年，怎么还是一副轻浮张狂相，半点没有老周家的虚心严谨。
他定睛扫了一眼睡着的人，眼瞳微缩，老大怎么会接触到这等人物？还娶了！
“哪拐来的？”
天之骄女能心甘情愿嫁给兔崽子？
怎么娶到手的！
周海晏也没瞒着，神色变得严肃郑重，“河里洗澡捡回来的，娇娇是咱家的大福星，您护着就对了。”
来历不寻常？！
周宁远没有再接话，过了一会儿，又沉沉睡过去。
周海晏替他盖好被子，抱着媳妇儿陷入沉思。
父亲老了！
即使他话语骄纵，也不呵斥了。
心里只有家人，只想落叶归根。
满头白发如枯草，这个男人一辈子背负了太多，接下来，就由他来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