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极寒 第章 自白书
顾野从警局回来，睡眠质量急剧下降。
有时候梦见妈妈被推下楼，有时候梦见自己被顾天明掐死，有时候梦见楚安被枪打死。
之前在楼梯角坐半宿，现在坐整宿。
楚安逮到他不睡觉，只能揪着耳朵拎到床上。
“小安…”
楚安看着他快赶上国宝的黑眼圈，声音软下来，“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顾野围上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闷声道：“小安，我以前的想法特别多，想买豪车游艇，想带着家人周游世界，想去看极光，想在米兰王宫举办画展。
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我成为了穷光蛋，没有家人，不需要为任何事努力，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楚安叹口气，人因为有感情而成为灵长类动物，又因为丰富的情感常常陷入自我厌倦，怀疑，否定之中。简单总结：这是末世综合恐惧症。
普通人大多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怀疑看到的一切。不相信律法良知荡然无存，对新闻里的事件表示不理解。路人为什么如此冷漠，为什么不救救她。为什么下这么狠的手，她只是想要点吃的而已。
第二阶段：下不去手。防范意识提高了，知道要保护家人或者保护自己，不能烂好心。但面对抢东西的人仍下不去狠手，更不用说杀人，还在试图让他们迷途知返。
第三阶段，怀疑自己的能力。意识和行为都已经调整过来，有东西立即藏起来，对抢东西的人绝不姑息，时刻保持警惕。但又发现以前的知识和能力在野蛮面前啥也不是。
特别是第一次自卫战失败以后，会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我能带着家人在末世活下去吗？我没有末世求生的任何技能，会成为家人或者朋友的拖累，他们一定会抛下我这个没用的东西。没有人会要我了，没有人会帮我，我就是一个浪费粮食的废物。
有些人会在某个阶段一直出不来，失去最佳求生时间。这里面最难缠的是第一和第二阶段的人，幸好顾野不是。
顾野现在应该是在第三个阶段，这个还好点。
开启楚人生导师安人设，“那个…我不会跟你说要坚强，要勇敢，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资格叽叽歪歪这类的话。
在我这，你可以继续做自己。我不需要你保护我，也不需要你变得多么强大，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只希望你的一切行为和决定都能以我们俩的安全为前提，经过慎重考虑，明白吗？”
“我不会乱管其他的事。”他急忙解释，并在心里隐藏了一句【我只有你了，我会把你的命看得比我还重要】，“小安，我就是怕…你觉得我没用。”
在国泰和富苑豪庭，大家都找强大的队友结盟。在网上也有很多这样的言论，必须快速进入末世状态，抽离七情六欲，杀伐果断，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儿都是罪过。
楚安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了那么多，无奈，“我以前也没嫌弃你是个学渣啊。”
“那不一样，现在涉及到生命。我看网上都说，哪怕关系再好的亲朋好友，也不能犯错，不能拖后腿。”他弱弱地道，“团队只…只留有用的人。”
“……”
顾野垂下眼眸，“我怕我达不到那种要求。”
楚安明白，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一样，有些人可能真的被亲朋好友骗惨了，心寒了，再也接受不了任何人。
想到这里，她很感激老楚，没有在她弱小时丢弃她，没有在她懵懂无知犯错时，一味地指责她。
牟辞，顾野和卓娜也从未嫌弃过她的出身，更没有因为她冷漠疏离的性格，当她是怪胎。
在以前孤苦的生活中，也有点点星光落在她的头顶，让她没有走远。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因为这点星光，她保留了最后的底线。
她与那些人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家人常在身边，偶有好友陪伴。
她不应该嫌弃刚入末世的他们，应该教他们在末世如何生存。至于能力，她有就够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强大自己，借着空间和金手指的机缘，做到极致。
若是有一天他们走偏了，她能给拽回来。他们走远了，由她送最后一程。若是他们不得已把天捅破了，她也可以淡定的说：没事，你们平安就好，我去九天斗神佛。
哎，该怎么给眼前的大狗子解释，她真不需要他有多厉害，只要肯听她的话，能做到互相理解，尊重，真诚相待就行。
俗话说得好，合则聚，离则散，与能力无关。
最后，她憋了半天憋出五个字，“以后少上网。”
顾野从蚕蛹里钻出来，英俊的小脸紧绷着，“小安，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说。”
“你真的愿意收留我，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上一世，她在有能力以后，也会带身体有缺陷的人一起出任务。就像她自己，没有队长的包容不可能活了四年多。
“顾野，我现在正式和你说，也只说这一遍。我愿意让你跟着我生活。当然，若是有一天你想离开，我也不会强留。”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努力学习变强。”顾野终于松了一口气，以后小安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大狗子的眉眼舒展开还挺好看。不过，现在得想办法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不要总放在那些不适合他的东西上，宜疏不宜堵，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油然而生。
当天晚上，楚安从楼上拿下来一筐食材，俩人将门窗捂严实了，煮上热辣的火锅底料。
顾野给土豆、红薯、藕、黄瓜削皮，楚安将它们切成片。其他的牛羊肉，毛肚，虾滑，午餐肉，扇贝，鱿鱼，菌类，面条都是现成的。
煮好汤后，把食材放进锅里，看着食材在滚烫的汤水里慢慢变色，两人的嘴角不断上扬。
这在一个月前，顾野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外面也没有几个人能吃这么好的东西，所以每一口他都格外珍惜。
吃完火锅，顾野收拾桌子，洗碗。楚安拖地，铺床。她决定今天睡在楼下，楼下暖和。
晚上熄灯，顾野频频转头看她，最后收到一个枕头暴击。
顾野傻笑着，把枕头拿起来，起身走到楚安床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头，把枕头放下，“晚安。”
可能这辈子，他都成为不了英雄，但是可以做一个只属于她的小丑。
回到床上，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又做梦了，不是噩梦也不是美梦。梦见妈妈去找班主任，一定要让班级第一名做他的同桌，他还有些不乐意。
【妈妈，下辈子做我的孩子吧。】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初，气温降到零下七度，偶尔飘下来几片雪花。
1111室内的墙上多了一块小黑板。
“没学校也得学习，知识是第一生产力。反对无效，别人学不学我不管，你必须学习。”
最近最常出现的情景就是，顾野低着头，楚安皱着眉头。
“这道题不对，我不是讲过了吗；这道题算法太啰嗦了；这个语法明显错误啊；这是病句。”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楚安觉得，她的“不成熟”想法挺好，既可以打发她的无聊时间，也可以消耗顾野旺盛的精力。
“咚咚咚”
敲门声拯救了顾野，他一个箭步窜到了门口，“谁啊？”
“我，唐笑。”
顾野急忙打开里面的门，通过安全窗确认是唐笑，才将外面的门也打开。
“唐大哥，有事吗？”顾野这几天为了躲避上课，做卷子，经常去尹天麟和唐笑家里串门，理由就是今天这个哥哥需要他帮忙敲钉子，明天那个哥哥需要他帮拎水。几个人已经混的很熟了。
最近因为交易市场，社会秩序恢复一些，楚安也就没管那么多。
“下午，我们想去交易市场看看，你们去吗？”唐笑问道。
顾野顿时来了兴致，回头跟楚安说的时候眉飞色舞。
她也正有此意，交易市场开了一个多星期，该买的人都买完了，发生危险的概率小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