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乔明辉走出国民饭店，打开自行车的车锁，调整好车头，大长腿一跨，就坐到了车鞍上。
等了一会儿，他发现何慧兰还没有坐上自行车后座，就转头往后看。
只见何慧兰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明辉翘起嘴角，喊她：“看我做什么，赶紧上车啊，电影快要开场了。”
何慧兰突然被抓包，尴尬地笑笑，忙坐上车后座，抓牢车鞍的支撑杆：“我坐好了，走吧。”
她刚才心虚什么啊，她可什么都没干！
乔明辉“嗯”了一声，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地搭载何慧兰到了五星电影院门口。
停放好自行车，两人凭着电影票入场，按照电影票票面上的位置入座。
他们的座位，安排在电影院中间排的位置，直接正面对着大幕布，是最好的观影位置。
这是乔明辉花了一点心思跟人淘换到的位置。
很快，电影的播放时间到了，电影院里灯光齐灭，只剩下放映机投射到白色大幕布上的那束亮光。
在这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乔明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脸色一垮，心情很不美丽。
他压抑了一天的情绪，有了释放的空间，不用再顾虑着是否会惊吓到何慧兰。
他得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
何慧兰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心情随着女主角吴琼花的境遇起起落落。
和电影院内的其他观众一样，观影反应非常激烈，时不时的发出惊叫。
乔明辉整理好心情，也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这部电影是宁市去年上线的《红色娘子军》，电影讲述了吴琼花从一个被豪强压迫的普通贫民丫头，成长为一个坚强的革命战士的故事。
巾帼不让须眉，女同志能顶半边天，寓意非常好。
电影很好看，看得人激情澎拜，是时下最受欢迎的红色电影之一。
乔明辉猜测何慧兰也会喜欢这部电影，所以特意为了她买的电影票。
电影结束后，乔明辉护送何慧兰回家。
何慧兰还沉浸在刚刚的电影情节中，正情绪高涨，迫不及待地跟乔明辉分享她的观后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和她白天在饭店包厢里显露出来的安静脾性完全不同。
乔明辉推着自行车，面含笑意，温柔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姑娘，时不时地附喝一两句。
而何慧兰觉得乔明辉回应得有些敷衍，就推了他一把，不满地撅起嘴巴，说道：
“哎，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你就会‘嗯嗯啊啊’，就没有别的词了？”
乔明辉笑：“还真没有，我这刚看完‘巾帼不让须眉’的电影，现在要仔细听吴琼花的未来接班人训导我啊，哪里能随便打断你要说的话。”
何惠兰小脸一红，嘴角翘起：“吴琼花是革命战士，我们也是未来的革命战士，不是训导，是互相督促、互相学习。”
乔明辉笑着点头同意。
观察了下四周，他见没有其他行人，突然伸手扯了扯何慧兰的麻花辫：“你的头发有点长了，都要盖住眼睛了，明天我帮你剪一剪，麻花辫也修短点，你洗头发也方便一些。”
听到这话，何慧兰不高兴了，快速地把自己的麻麻从乔明辉手中抽回来。
不满地哼了一声，瞪向乔明辉：“赶明儿去理发店找个师傅，让他帮我剪一下刘海就行了，就你那破手艺，我敢让你动我的头发？再说了，我的辫子一点都不长，我也一点不觉得洗头发麻烦。”
她的头发长得那么好，万一被乔明辉剪得参差不齐，乱糟糟的，她可没脸出门见人了！
想了想，她还是不放心，再次警告乔明辉：“我的头发你不准动，要不然我跟你急！”
她此刻完全忘记了今天傍晚对乔明辉生起的那点惧怕，整个人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对一切想要剪它毛发的生物挥起恐吓的爪子。
看着她警惕的样子，乔明辉愉悦地发出了一阵笑声，心底的那点阴霾消失得无影无踪。
笑闹间，两人慢慢走到了市政府家属大院门口。
乔明辉拉住何慧兰，指着不远处的一处石凳，温声说道：“我们去那里坐坐，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一下，说完了再送你回去。”
何慧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了下来。
她的门禁时间快要到了，也不知道乔明辉有什么事情要急着跟她说，连明天都等不到。
乔明辉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将今天饭桌上方世杰几次偷看她的小动作说了出来。
“不是我敏感多疑，他那举动分明跟其他人因为对你好奇，而偷偷观察你不一样。”
“他是对你起了贼心了。”
“那瓶橘子汽水是他特意为你点的，他事先特意观察过你的喜好。”
乔明辉拉起何慧兰变得冰凉的小手，看着她略微不自在地避开了自己的注视。
他语气平静地笑着说道：“兰兰，你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各方面又都很优秀，有除了我之外的男同志喜欢你很正常。”
“我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对你的爱慕而担心你放弃我，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其他人能轻易撼动的。”
乔明辉目视前方幽深的街道：“但当我看见今天的方世杰的时候，我却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方世杰暗中照顾你、捧着你，他帮助弱小使得你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他对你起了心思，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何慧兰惊讶地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敢相信乔明辉能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但我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到他对你的爱慕，我只看到了他对你的算计。”
乔明辉语带嘲讽：“方世杰就是一个投机分子，他想抓住一切能往上攀爬的机会。他那个厂长爸爸以后肯定会给他铺路的，但他还是不满足。”
“所以，他现在想通过算计你，攀上你爸爸。”
乔明辉双手搭上何慧兰的双肩，使得何慧兰不得不看着他微眯的眼睛，不得不正视他直达灵魂深处的提醒：
“你以后尽量不要接触方世杰，万不得已需要接触的情况下，你也要找个人陪着你再去见他，因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丧心病狂到使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来算计你。”
“你能答应我吗？”
只有终日做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他直接和何慧兰摊开明说，并且要求何慧兰尽量不要接触方世杰，这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何慧兰被乔明辉的话吓得有些发冷，她有心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在乔明辉关切的目光下住了口，点头答应。
乔明辉将心绪不宁的何慧兰送到了何家家门口。
何慧兰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钥匙，却没有第一时间开门。
咬了咬唇，何慧兰支支吾吾的，思虑再三，她还是不敢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
乔明辉耐心地等了等，笑着鼓励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似乎他能包容她的一切，就像以前一样。
何慧兰低下头，鼓起勇气说道：“我不知道你对方世杰的判断有没有错，但他前段时间确实和我表示过他喜欢我，他还写了一首情诗给我，但我拒绝过他了，我告诉他我只把他当做普通朋友。”
“他说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让我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破坏我跟你之间的感情。他还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他说他会一直是我们的朋友。”
说完之后，她瞄了一眼乔明辉，似乎觉得自己刚刚说话的内容有点无耻，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放。
“艹！”
乔明辉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踹了一脚地面，风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真猜对了，方世杰这狗比已经对他未来老婆撒网了。
他就没见过说话做事这么婊的男人！
何慧兰被乔明辉的暴躁弄得更加心慌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同学嘛，你们又是经常一起玩的兄弟，我担心说出来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交情，我也担心你会胡思乱想，所以我就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屁的同学！
屁的兄弟！
屁的交情！
乔明辉闭了闭眼，伸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口气。
幸好他今晚直接跟何慧兰摊开说了，要不然就何慧兰这“为人着想”的性子，迟早会跌进方世杰挖的深坑里。
他看着何慧兰踢着脚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的鹌鹑样，乔明辉拼命压下从胸腔升腾起来的怒气，伸手去顺她乌黑浓密的发顶，尽量语气柔和地安抚她：
“你对方世杰没有戒心，所以你就没有把他往坏处想，这很正常。”
“现在你也知道他心思不正了，以后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了，好吧？”
“好！”何慧兰正心慌意乱，闻言连连点头答应：“我都听你的，我以后会尽量避开他的。”
两人站在何家门外说话的时候，坐在客厅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等小女儿回家的何母蒙桂英，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门外说话的声音。
她想了想，干脆毛衣也不织了，踮着脚尖走到门口，趴到木门后偷听。
年轻男女的说话声音很清脆，等她差不多听完了全场的对话，她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