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芭蕾

    他开车又回到了学校。和门岗值班老大爷们寒暄了几句就开进了校门。

    “哎哟，这学校老师跟我熟悉的就属小易好了，”一位大爷朝着另一位大爷说，“彬彬有礼的，我要有个孙女指定撮合他俩。”

    另一位大爷倚着护栏说：“你还别说，我也挺喜欢小易的。不行，我得问问我孙女搞没搞对象，你没孙女，我有，嘿嘿，我撮合撮合他俩。”

    大爷说着就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出孙女的电话号码。刚放耳边就被那位大爷抢走了，挂断了电话。

    “你干嘛呀你！”大爷把手机抢了回来，瞪着他，“抢我手机干嘛！”

    “我不能把我孙子介绍给小易，”大爷指着他，“你也不能把你孙女介绍给小易，我当不了小易亲家你也不能当！”

    “嘿我这暴脾气”大爷撸了撸袖子，“你没孙女还怪我了啊？！”

    易而安所在的办公室在西边，经过大门总能看见门岗两位大爷吵吵闹闹，好几次都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可每次他想上前阻止他们都是以大笑而告终，弄得易而安非常尴尬。所以，他这次索性不管他们了。

    他径直走到了教学楼上了楼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任职的这所学校是两个星期回一次家，周六周天的课非常的枯燥。上午是文化课，下午就是艺术生的艺术课，不走艺术路线的学生另有安排。

    易而安在办公室里坐的屁股疼，才出来去他的任课教室里热热身。反正时间充裕，他可以好好拉拉伸了。他进了教室脱掉外套，挂在了旮旯那儿的衣架上。他走近比较高的压腿杆上开始了热身运动。

    他热身完抬头看了看挂表，十一点四十了。本想理清教学思路可想了又想还是算了，他在外套里掏出手机按出了那首他特别想尝试却一直没有机会的歌。

    易而安是在刷短视频时无意间刷到的，一下子就被触动到了。他本身就是学芭蕾的，但他怕的是别人异样的眼光。在大学时没什么，因为学芭蕾的男孩子不止他一个。可是学校生活总是短暂的，毕业了也就分道扬镳了。在校外社会上，能见到男孩子跳芭蕾的少之又少。所以他想现在趁着学生们上课加吃饭的时间，跳一跳，学一学。

    他连接蓝牙音箱，放出了那首歌。音量不是很大，他其实挺怕别人听到会来围观。

    音乐声起。

    他跟着音乐抬手、踮脚、转圈，翩翩起舞。

    他看着镜面里的自己，舞动轻如飞燕。几次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励，会跳芭蕾的男孩子不丢人的。

    正跳得起劲儿时，外面有人看得也很起劲儿，那位同学放了学就来了这里，在外面偷看了很久，她一直以为易老师是学中国舞的，没想到芭蕾也会跳。而且她现在找不出比优雅更匹配易老师的词语了。她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男生也可以用“优雅”这个词语来形容。

    可她等不到老师跳完，如果再不去食堂的话，她今天中午就没有饭吃了。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推开门站在门口说：“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我放一下东西就走。”

    她匆匆地跑过去，把舞蹈鞋及其他用具都放在了一个不会打扰到老师的犄角旮旯那。然后匆匆地跑出去，关门的瞬间还说了句“抱歉打扰了”。然后她又忍不住打开门对老师说：“老师你跳的真好看。”说完关上门飞快地跑下了楼。

    易而安有些震惊看着女孩消失的门口，音箱还放着音乐，但他现在没有兴致再跳了，有人看见他跳芭蕾舞了

    但是。

    人小女孩还特意打开门夸了自己一句。

    舞蹈跳的不算失败对吧？

    至少，有人夸他了呢。

    反正到了吃饭的点了，下次再跳吧。

    他在食堂里简简单单的对付两口就出了食堂。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心里那个坎好像还没有过去。他这个人，本身就很敏感。

    从小在福利院里跑出来的时候就爱趴着舞蹈班的玻璃墙上看，陶醉在其中，有时在外面也会跟着跳起来。福利院里的物资缺乏加上院长妈妈本就不喜欢他，他的头发长时间不剪，发尾已经垂到肩头。室内的舞蹈老师看到总把他认成女孩子，会让他进来看，也会让他跟着一起学。

    因为跳舞总是忘记时间，好几次都会被关在门外，在门外过夜。他知道院长妈妈不喜欢他，所以他尽可能乖的不去惹她厌烦，他被关在门外也不会喊叫，就算院长妈妈听到了也会臭骂他一顿，甚至还会被关在门外。

    院长妈妈说：“来这里领养孩子的那些人，看见你都会问一问你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多大了。我一说你是男的，他们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你怎么这么难出去！你这个扫把星！”

    而易而安只会沉默，因为他一开口，院长妈妈就会变本加厉的谩骂。

    因为院长妈妈不喜欢他所以会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自信和自尊心，她总是会带着满嘴的贬低

    对爱跳舞的小易而安说，他很女孩子气，舞蹈就是女孩子学的，他跳个什么劲儿。

    这些话已经深深的烙在易而安的心底。小时候学舞蹈的老师教的是芭蕾，所以他上大学时学的也是芭蕾和中国舞。他时常安慰自己，舞蹈并不是只有女孩子可以学，男孩子一样可以。他从小就想证明给院长妈妈看，可每次在福利院里跳，院长妈妈都会制止，而且罚他不许吃饭。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后来，福利院的孩子陆陆续续的被领养，剩下的只有他自己。而他已经长大了，院长妈妈又不喜欢他，他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自动的“滚”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在院长妈妈房间里把关于自己的资料偷了出来。

    他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杂货店打工，店里包吃包住，自己有了经济来源后就去报名上了学。后来的福利院怎么样他不知道，也从没去过。他离开了那个自己没有一点存在感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的城市。

    这所学校是他面试的第一份工作，他很幸运的留了下来，但是他面试的简历上并未写会跳“芭蕾舞”这项，他还是走不出那片阴影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去了教学楼。在办公室里午休。脑子里迸发出一些胡乱思想，令他无法入睡。

    时间匆匆过去，午休结束后，他把想了一午休杂七杂八的东西扔了一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给学生们上课。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比女孩子还要敏感，有一些令他不舒服的东西他就开始胡乱猜想。

    “好了，现在去压腿杆那压压腿热热身，”易而安推门走了进来，“等下就开始正式上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