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噼里啪啦。
蓝怿还没彻底清醒之前,耳边就传来了木头燃烧的声音。
头脑晕沉,身体发酸,呼吸也有点不大顺畅,后颈处沉甸甸的似乎坠了什么东西,让他一动就格外难受。
他撩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没能明亮多少,头顶黑色的木头屋顶被跳跃的火光照得一块亮一块暗,隐约能看到大片灰扑扑的蜘蛛网。身旁的墙壁有些发霉,墙皮脱落不少,还剩下一些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
蓝怿这才看向另一边,燃烧的火堆后有一道身影。
路云远正盘腿坐在地上,用锋利的木片削着细长的竹子,尖端锋利无比,每往下削一次,手背上的血管微微凸起。他眉眼低垂,火光映着他冷硬的下颚,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蓝怿身上披着路云远的黑色外套,坐起身时外套就落在了腰间。
路云远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去,目光有些躲闪,他刚发出一个音节:“你……”然后就看到劈头盖脸朝他扔过来的外套。
路云远伸手接住,心里发虚,看了眼蓝怿有些愠怒的神情,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蓝怿简直要被气死了,他说让路云远咬腺体,意思是让路云远缓解一下易感期的症状,向他释放点信息素不让虫族察觉到就可以了。
但这人一股脑的把信息素全都注入到他的腺体中,能直接把他给搞晕过去……简直离谱。
蓝怿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
路云远自觉理亏,十分诚恳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蓝怿:“……”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路云远见人不说话,起身把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温水递了过去。温水用干净的竹筒盛着,冒出淡淡的热气。
蓝怿现在嗓子渴得冒烟,又干又疼,接过来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双手捧着竹筒取暖。水质很清,喝完带着些回味的甘甜,他没忍住问道:“你这水从哪来的?”
“在小溪边取的,刚才你睡着一直说渴,”路云远目光落在他身后,轻声问,“腺体疼不疼?”
“唔……”蓝怿伸手碰了碰后颈,那里的温度格外高,还有些肿胀,指腹划过结痂的伤口。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腺体是人工制造的缘故。
“不疼。”蓝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开始问正事,“和你的人联系上了吗?”
路云远本想继续问些他身体的事,但蓝怿转了话题他只好跟上:“没有,这里没有信号,但我带你来这里的时候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废弃的信号站,你一直昏迷着,我也没敢过去修。”
蓝怿往外看了一眼,天空已经黑了下去,小屋门旁立着两个高大的机甲,外面的雪似乎被人扫过,留下中间一条小道,露出被压弯的杂草。再往外就是各式各样的高大树木了,绿叶上依旧坠着雪,一起遮挡住远处的视线。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蓝怿问。
“当时为了甩掉那些虫族,专门挑了个树比较多地形比较差的地方,然后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这个小木屋,可能是之前有人流落到这里修建的。”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蓝怿把竹筒放在一旁:“我先去信号站那看看……”
但他刚起身,一只手就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了原位置。
“等一下。”路云远说,然后身体倾了过来。
蓝怿对于这人的突然靠近已经快习惯了,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抿住了唇,但对方的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声音从头顶落下:“还是有点发烧,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休息休息明天再去吧。”
“发烧?”蓝怿眨眨眼有点懵,随后意识到什么脸立刻又黑了下来,他抬眼十分幽怨地看着路云远,“你的信息素跟病毒似的。”
路云远倒是正经地回答:“对于alpha来说,其他alpha的信息素的确会引起身体的排斥反应。”
蓝怿一怔,他被人喊了十几年的omega,这还是除了几个可以交心的人以外第一次被人称作alpha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也不是放松,而是……警惕。
路云远看他一眼,犹豫片刻还是问:“你的腺体是怎么来的?”
腺体是只存在于omega身上,是omega用来接收信息素的器官,但蓝怿是个alpha,却也有这玩意。
路云远心情差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在蓝怿身上做了什么手术。
蓝怿听到这没说话。
周遭只剩下屋外呼呼的风声和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氛围静谧难耐。
路云远手指摩擦着口袋里的针管,说:“信息素应该还留存在你的腺体上——”
刹那间,被火光照出的身影重重坠下,肮脏的地面上传来一声闷响——蓝怿把路云远紧紧压在身下,他手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把短刀,锋利的刀身贴在路云远的脖颈上,火苗的影子在银色的刀面上恣意跳跃。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alpha的?”蓝怿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神色被重重阴影覆盖,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了亮光。
冰冷的刀紧紧压着脖颈上的动脉,路云远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蓝怿,也不反抗:“今天,你救我的时候。”
“之前呢?”蓝怿继续问。
路云远沉默片刻,等到锋利的刀在他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时,才开口道:“之前有过怀疑,我想查你的身份,但都没查。”
蓝怿蓦地露出一个笑:“路少将,我的腺体你咬都咬过了,就继续当我是个omega吧。”
路云远眼睫垂下:“做不到。”
火堆里“啪”一声溅出一块小小的火苗,飞到路云远的衣角上,却又瞬间灰败下去。
蓝怿怔了一下,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目光逐渐冷了下来,连嘴角撑起的弧度也淡了下去:“这样啊。”
他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猎人,握着刀,眼神冷峻,冰冷的瞳孔里映着猎物的身影,似乎下一秒就能随意地夺去某人的生命。
“这个问题明天再说,你现在的身体——”路云远话没说完,锋利的刀划过皮肤,带着血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压在他身上的人就朝他落了下来。
接住蓝怿软倒的身体,路云远停了片刻,目光没什么焦距地放在空中。
片刻后,伸手摸了下蓝怿愈发滚烫的脸颊,微微叹口气,这才抱着昏迷的人坐起身。
蓝怿似乎很不舒服,即使昏迷了也紧绷着,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并不均匀,眉眼难耐地蹙起。
路云远从口袋里掏出上次从人贩子那里顺来没用完的试剂,把里面的毒液都排出去,吸点热水来回洗了很多遍,针管处又用火炙烤了一会消毒,放在冷水里降下温,这才把针管对准了蓝怿的腺体。
他的猜想没错,alpha的身体并不会真的接收来自于别的alpha的信息素,针管将“腺体”里存储的信息素提了出来,蓝怿的腺体也慢慢地消了肿。
做完这一切,怀里的身体已经彻底软了下去,似乎是陷入了安静深沉的睡眠之中。
路云远低头看着蓝怿恬静又乖巧的睡颜,完全没了刚才那样强势压迫的一面。又长又密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张脸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像是一件应该被永久封存的艺术品。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