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温云一席话,断了周婉对辣条的念想。
她不情不愿地将幽怨的眼神从辣条上移开,用力地点点头,对李一墨鼓励道:“加油!”
然后只听到温云在一旁履行着组长的责任与义务——劝李一墨从良。
徐惠不在,暂时无法转告她陈蔓的警告,周婉转过身,左手撑腮,望向窗外春意盎然的景色。
北城中学位于郊外,周边没有高楼大厦,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栋十多层楼的住宅楼,不会挡到视野。
从教学楼的三楼眺望,映入眼帘的是远处连绵无边的田野,无限延伸,尽头与广袤无际的天空相连,仿若经常出现在小学美术课本的风景画。
周婉的思绪随无边无际的景色飘散,两个相似的身影在眼前渐渐重叠,两道相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婉婉!”
是谁在叫她?
……
客厅,简约式的方形吸顶灯散着柔和的白光,电视里播放着爆火的综艺,两个人以一种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享受着属于周六晚上的悠闲。
“婉婉,明天我们怎么安排?”
他靠坐在沙发上,周婉懒洋洋地倚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手里撸着猫,嘴里吃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前天徐惠约我喝了个咖啡,说周日想请高中同学们聚一聚。”
徐惠口中的理由是,她和樊思乐旅行结婚刚回国,高中同学都是她和樊思乐‘神仙爱情’的见证人——因而想秀一下恩爱。
普通的同学会周婉是不想参加的,她高三下学期回到了t市,没从北城中学毕业,不算名正言顺的同学。
但这不是普通的同学会,除了温云以外,整个高中时期关系亲近的便是徐惠了,徐惠特意来找她,她不能爽了她的约。
“可是明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纪念日!”他低头看着周婉平和的神情,正色道。
听罢,周婉细眉微蹙,她想不通,他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令人无语的话。
她抿了抿唇,好心提醒:“亲爱的,我们两天前刚过完第一次一起散步的纪念日。”
那人抬眉看她,深以为然道:“是啊,每个第一次都是要纪念的啊!”
旋即,往嘴里送了一块薯片,动作行云流水。
周婉从他的怀里逃出来,抱着猫坐直身子,问:“你怎么变这样了?以前的高冷学神呢?”
怀中的橘猫似乎也想表示认同,配合地“喵~”了一声。
周婉表现出些许不耐烦的样子,实则心中甜如蜜,各种节日生日纪念日,他都会提前想着准备,然后和她商量,怎么过得与之前不同、更有意义。
但是,他要纪念的日子也确实太多、太杂了。
那人转过头去看电视,若无其事道:“我现在在外面依然高冷啊,只在你面前这样罢了。”
前面一点点的铺垫,不过是想听他说出这句话而已。
这句话很平常,但周婉就喜欢听,她会感到很温暖,是在寒冷的冬天一下子钻进被窝的那种暖。
他说的是真的,这些年,他的性格一成不变,对待外人时和过去一样凛若冰霜。
这也让周婉不免担心他的人际关系,好在工作能力即正义,无人找他的茬。
被窝里的温暖是只属于周婉的,将她与外面的寒冷隔绝。
周婉重新靠倒在他的肩膀上,温声细语,似是撒娇道:“那明天还是在家里过吧。”
那人视线重落在她身上,目光柔和,唇角微扬,默认同意。
周婉眉眼弯成一座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周婉陡然想起什么,说:“明天我得先开车回公司一趟,我买的礼物落那儿了,我拿完东西直接去。”
男人眸色微变,不以为然,“我陪你去公司取,再一起去酒店不就行了吗?”
周婉眼睛一亮,“我刚拿到驾照,想开车过过瘾!”
“那你开啊,我坐副驾驶。”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预感,亦或是单纯不放心周婉这个新手司机,他偏想和她一起去。
周婉摆摆手,“算了吧,你在旁边我会更紧张的。”
随后一把举起橘猫,笑眯眯地问:“你说是不是呀?旺财。”
那人想继续劝服,却被周婉的一脸恳求堵住了嘴,他揉了揉她在家待了一天,而随意披散着的长发,宠溺地应道:“好。”
……
周末的公路并没有工作日那般拥挤,周婉开车行驶在前往酒店的那条路,宽阔空旷。
——是最近新修的。
即使路上车辆鲜少,刚拿到驾照的周婉也不敢放松警惕,时刻谨慎着。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下接听,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出公司了吗?要不然还是我去接你?”
周婉答:“已经到阜明路了,快到了。”
“那好,专心开车,别挂电话,遇到不会的地方随时问我。”
对方仿佛当她是在写作业,时时刻刻需要学神的提点。
周婉失笑,岔开话题道:“那你出发了吗?”
徐惠订的酒店离周婉的家比公司近,所以在家的人可以晚些出发。
对面轻声应答,“嗯,在路上了。”
“那就好,等会儿见到同学你多说些话,不要太冷淡了。”周婉嘱咐道。
她知道开车通话很危险,但是现在路上车很少,这条路也是她之前坐车常走的路,便放松了点。
车子匀速前进,宽阔的大道无限延伸,两边绿化带的白杨树一下下从眼旁划过,风摇曳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想着一会儿的同学会,那一幅幅熟悉的面孔与发生过的一幕幕在眼前和白杨树一同闪过。
曾经最令她痛苦的事情也已经过去,那个伤害过她的人,或是被她伤害过的人居然会在身边,每天相互陪伴着过平淡重复的生活,说着日常琐碎的话,周婉突觉恍然。
——光阴似箭,误会解除后,如今她与他都已云淡风轻,心结解开了就好,可偏偏当年他们都那么执拗,不愿袒露心声。
准确地说,还是因为年纪太小,一个孤独地守着唯一的自尊,一个固执地不愿面对友情的变质。
后来才知道,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害怕受伤而给自己套上的外壳,倔强地躲在里面不出来。
想到这里,周婉的唇角不禁轻轻弯起,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欣慰。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她下意识地瞥向后视镜,看见一辆大卡车失控地向前驶来。
周婉想立即转动方向盘,准备变道,可慌乱中双手止不住地发抖,不听使唤。
她只能眼睁睁地从后视镜看着大卡车慢慢靠近。
“怎么了?”手机那头的人担心地问。
人在真正吃惊受怕时是发不出声音的,自然也没有回复。
“砰——”的一声,伴随着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瞬间天旋地转。
听筒那边传来急切的叫声,“婉婉?婉婉?怎么了?”
周婉听到了,微张着嘴,想要回答他。
远处,墨色的阴云遮挡着天空,渐渐聚集起来,沉沉的似是马上要坠落下来,大雨将至。
头顶上缓缓流下一摊热热的液体,周婉眨眼的频率逐渐变慢。
最终,没有睁开……
听筒那边的呼唤声愈加急促,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交错的鸣笛声——
-
周婉是被温云敲桌子的声音吵醒的,见她抬起头,他提醒道:“要上课了。”
周婉还未从梦中完全醒来,顺着声音转过头,看见温云的脸,霎时眼圈一红,清澈的双眸里闪烁着点点晶莹,哑着嗓子,呓语般喃喃道:“吓死我了……”
温云被她这个样子吓得怔愣一瞬,随即认为她可能是做噩梦了,拿起教科书给她看,“又做梦了?醒醒,梦是假的。真实的是——这节是英语课。”
良久,周婉还用泛着泪光的大眼睛呆望着他,他只得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试着安慰道:“做什么梦了?说出来就不怕了。”
周婉宛如被催了眠,顺着他的话,语无伦次地答道:“我要出车祸了,然后你叫我……不,不对,不是你……”
她脑中一片混乱,听说一部分人在睡梦中是看不清梦中人的脸的,她想她应该就是其中一个,无论怎样回想,都仅有声音在耳边萦绕,且是重叠的声音。
像是温云,也像是姚然。
“别害怕了,是梦而已,你慢慢讲。”
温云一边从周婉放在书桌上的一堆书中抽出英语课本与笔记,替她做课前准备,一边柔声安抚。
温云的话令她清醒了些,但她分不出声音的主人,于是对着温云含糊其辞道:“刚才没睡醒,现在醒了……”
“所以你梦到我什么了?”温云借机询问。
听到周婉又提起他,温云心跳漏了一拍,他很好奇自己在她梦中是什么样的形象,会做一些什么样的事。
温云坐在窗户旁,阳光从他身后倾泻下来,他背对着光,周婉看不清他的脸。
周婉揉揉鼻子,声音细如蚊呐,“我忘了……”
温云:为什么每次梦到我就忘??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