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周婉没有朋友,因为不擅长——进而惰于与人交往。
她总是一个人,从小到大父母一直忙于工作,家里只有她和照顾她的保姆,保姆也时常懈怠,管好她吃饭后就以出去买东西为借口出去偷懒。
上了学之后也因为沉默寡言而不受同学们的欢迎。
就连徐惠都是仅仅是上课一起开小差的关系,这也亏她性格开朗活泼,不介意周婉话少。
听说学生时代女生的友情是从一起上洗手间开始的,同桌一年,周婉没和徐惠一起去过。
她不确定她们能不能算朋友。
如果不是徐惠说的话周婉绝不会联想到温云是想和她做朋友,除了开学那次就几乎没有过交集,周婉也不是每天闲着喜欢盯别人的人。
对温云的印象也仅限于性冷,平时独来独往。
室内的光线不算亮到晃眼,周婉却感到眼前的人发着光、闪耀着,不太真实。
还是温云的一声轻咳唤醒了思绪飘散着的周婉。
回过神的她心中既兴奋又纠结,还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她没经验怎么对待新朋友。
她呆呆地看着桌子上仍摊开着的物理教科书,愣愣地说:“好。”语气沉重,像是思虑了良久。
温云薄唇一卷,春风般和暖的笑意撵走了平日眉间的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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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和温云的关系并没有因为那天午后的承诺有了些许改变。
自那之后温云又恢复到了冰雕形态,周婉甚至怀疑,那天的事是她臆想出来的。
不同于周婉的迟钝,周围敏锐的女生已然察觉到温云对周婉的不同,心生妒意,有些嘴碎的女生在后面说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比如这天,徐惠和同学上完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班里几个,女生在嚼舌根。
说话那女生声音尖尖细细,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收音机:“喂,你们发现了吗?咱们班周婉段位真的是高,整个高一都蔫儿的话都半天说,这次跟温云坐一起了,立马倒贴。”
另一个女生正洗着手,附和道:“是呀!还以为多乖的,没想到是白莲花一朵,后面的小动作一套一套的。”
“嗨呀,别被表面迷惑了,她手法可老套,我前几天看见温云出去买吃的保温瓶啥的,后来就发现那保温瓶周婉在用。”
这话一说,几个人用鄙夷嫌弃的眼光对视一眼,仿佛当自己是鉴婊队的。
徐惠在旁边洗完手,都没用纸巾擦,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把水溅到几个人身上,转过头朝自己的几个小姐妹说:“哪儿来这么大酸味儿啊?”
好歹周婉经常给她讲题抄作业,该她帮忙的时候还是要帮的,何况在她看来无论周婉和温云是纯洁的友谊还是掺杂着其它的情愫,都是与这些胡乱意\淫的人无关。
几个小姐妹立马领会,笑得花枝乱颤,“嗐,不是酸味,只是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徐惠若有所思地皱起眉,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笑道:“这样啊,说得也太逼真了,这酸味儿都要盖过洗手间的下水道味了。”
带头说闲话的女生气急败坏,鼻孔一扩一缩的,吼道:“你tm说谁呢?”
其他几个女生也纷纷站到她身边,抬起下巴,站得笔直,像是在虚张声势,毫无底气。
徐惠不以为然,一边往外走一边斜睨她们一眼,云淡风轻地说:“我说你们了吗?这么快就对号入座?”
她有自信替周婉说话,对旁人来讲,她这样阳光开朗的人说的话要比一些鬼祟的女生的窃窃私语可信。
回到班级,见温云不在,徐惠大大方方地坐到他的位置上,眨眨眼睛看着周婉:“我是不是说对了?温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
周婉眼前短暂地闪过一幅画面,嘴边浮起些许笑意,轻轻点头。
“啊!那我真的是料事如神!”徐惠沾沾自喜,笑容挂在娇俏的脸上。
她觉得周婉应该有个朋友,这一年的接触她能看得出她是个心思细腻且外冷内热的人。
虽然自己也能和她说说话,但她需要的是一个和她更契合的,自己一天天大大咧咧的,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
温云就很契合,他们俩像是拥有同样的灵魂,孤独地对周边抱有期待。
所以她才会极力撮合。
话毕,温云大步走来,徐惠忙不迭回了自己的座位。
然后开始张罗着:“来来来!咱们来建个群吧!”接着拿起手机一通操作,“5738,你们快加进来。”
她想用群将整个组都凝聚起来,她喜欢且擅长搞好气氛,就算她不是组长,也不想让这个组四分五裂、毫无存在感。
打游戏被吵到的李一墨不满地皱起浓眉,嘴里嘟囔着切换到了加群页面。
周婉和温云也同时拿出手机,输入了数字,进入了群聊。
温云难得没摆高冷人设。
李一墨看见温云的头像和昵称,大惊小怪地说:“哇靠,温云,你这账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僵\尸!”
温云闻言微微挑眉,“会吗?”然后转头看向周婉,自言自语般地道:“难怪你不加我。”
周婉只觉耳根一红,仿佛小时候做错了事被老师发现,只是垂着眸,没有应答。
话题很快被岔开,又回到这个小群上。
周婉也不知道建这个群有什么意义,只有徐惠和李一墨一直在那里斗图,她顺手加了李一墨的好友。
李一墨起的群名也是有趣,“五魁首”,他可能想成五个魁首的意思了,周婉默默加了个“们”,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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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下课后的大课间时间原本是做操的,但上周开运动会时操场发生了点事故,在重新施工,就暂时改成自由活动时间了。
六班学生们互相给讲题的在讲题,戴耳机听网课的在听网课,聊八卦的在聊八卦。
不过年轻人声音大,班里还是比较吵闹。
导致丝毫没有人注意到班级门口有人轻轻敲着门,见没人察觉,那人便更用力地敲,其他人听到后纷纷向来人行了个注目礼。
“温云在吗?”声音又甜又柔,像个棉花糖。
来人是三班的吴诗韵,北城中学校花,传闻从初中起就仗着和温云一个班,天天粘着她,后来到了高中不同班,出现率便少了些。
人是长得很漂亮,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清纯又高贵,可惜人比较二,比起校花更以‘笑话’出圈。
至今提起来仍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初中时为了让温云和自己一起坐车回家,偷偷跑到自行车棚扎温云的车胎,结果认错了车,扎得正好是他们班主任的车,被批评教育一个多小时。
再一次则是为了和温云共享午餐,故意带瓶胡椒粉,趁温云不在撒在他吃的菜里,活活让温云打了一百个喷嚏。
从此温云看见她避而不及。
今天都找到班里了,温云不得不过去。
“什么事?”温云冷声道。
吴诗韵开门见山,丝毫不掩饰,“你为什么和周婉玩不和我玩儿?”因为激动,声音不小,原本甜甜的嗓音变得略微发腻。
听到的同学们心中感叹:不愧是她!出口即金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幼儿园小孩来吵架!
温云木然,“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完便转了身,视线没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
吴诗韵又羞又愤,一把拽住他的袖口,不顾形象地大喊,“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众同学:不愧是她x2,真大胆!
温云侧过头,表情明显地不耐烦,“知道,但是我不喜欢你。”随后长臂轻轻一挥,轻松脱离了吴诗韵的手。
这句话立刻把吴诗韵噎得哑口无言,她感到被狠狠羞辱了一般,自尊心被践踏,捂着嘴哭着跑了回去。
这一幕周婉也看到了,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浮现:温云终究是冷漠的人,不知道哪天她惹到他,也会被这样对待。
她难以想象自己的反应会是如何,反正,应该不会有多好。
没有过的东西她不会期待,可是她曾被许诺过,或是拥有过的事物有一天失去了,她会很难过,很难过。
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说好了晚上回家陪她过生日,结果次次都爽了约。
年幼的她等啊等,到了九点终于撑不住昏昏睡去,第二天为没等到而感到沮丧。
如果一开始爸妈就没有和她约好,那她就不会满怀期待地等,也不会失望。
所以她渐渐学会远离,远离周围的每个人与事。
那她便不用接受约定或承诺的失效与拥有的事物终究会失去的现实。
可想到有一天她和温云也会渐行渐远,依旧忍不住低落。
她不应该答应和他做朋友的,但为时已晚。
她侧眸看着温云,长吁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她看见他校服袖口上还有被抓过的褶皱,可见那女生是多么不甘。
周婉为她感到唏嘘。
同时蓦地想起姚然,他和温云长得那么像,本以为性格截然不同,没想到他也一声不响地失了约。
丝丝失落悄无声息地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