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元佳节
木昆与顾凌霄相约，二人轮流值守一夜。
眼看正月节将近，和节日气氛逐渐浓烈的镇内比起来，西木镇外每到深夜，却是万籁俱寂。
木昆他们依然不敢大意。
正月节的头一天晚上，他干脆提议在山顶上架起了火堆，和其余三个人围坐一旁，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畅谈守岁。
村酿满盏，篝火相映，怡然自得天地宽。
花气袭人，竹木含笑，浅醉微醺红尘伴。
顾凌霄推了推已经醉倒在地的玄藏：“长老，我真的很佩服你，如此足智多谋。起来跟我说说，你脑子里那些东西，都是在哪学到的？起来”
玄藏把他的手拨到一边，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我醉欲眠你走开，明日、明日有意拿书来”
照看着火堆的木昆看着他俩，怀里卧着木木的竹芳歇看着他。
火光摇曳、粉面含春，此时无声胜有声。
新年的第一缕曙光照耀在大地上，顾凌霄拍了拍正原地打坐的木昆：“都回屋去歇着吧，我已经把那个酒鬼背回去了。”
尽管木昆的动作足够轻柔了，但侧靠在他大腿上的竹芳歇还是被惊醒了：“天亮了？”
摸了摸身上的毯子，她又小鸟依人般地小声问道：“昆师哥，这是你给我盖上的？”
木昆立刻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小主。”顾凌霄这一声，让她慌忙坐直了身子，“小的是怕你和木宝贝冻着了，所以特意拿上来的。”
竹芳歇抱起还在酣睡的木木，把毯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那我谢谢你啊。”
众人又都回屋小憩了一会儿，等到起来时，玄藏已经把饺子包好了：“我在这里面放了一枚铜钱，谁待会儿要是吃到了，就有一两银子的压岁钱。”
走街串户，相互拜望。
热闹的场景，还是难掩木昆心中对师父他们的思念：要是大家都在就好了。
木昆从未祭奠过他们，因为坚信，这些亲人一定尚在人间。
自己的同门暂时下落不明，顾凌霄曾经的师兄弟们，却近在眼前了。
正月十四下午，第一批前来换防的、五百余名光寒宗弟子，就抵达了镇外的大营。
吃到了铜钱的顾凌霄，并没有要那一两银子，而是拜托竹芳歇和玄藏，在上元节当天上午，给他煮了两大锅的汤圆。
又让木昆帮他拎着这些“心意”，兴冲冲地奔向了武盟大营。
“这不是顾师、公子吗？”把守帐外的光寒宗弟子，显然认出了顾凌霄，“大过节的，你到武盟大营来，有何贵干啊？”
顾凌霄低声下气地抬了抬手里的食盒：“有劳各位兄弟了，我们特来看望。”
“两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旁边的另一名弟子，语气同样冷漠，“但光寒宗有自己的规矩，无功不受禄。还是请回吧。”
“今天不是上元节嘛，就几个自家包的汤圆而已。”顾凌霄满脸堆笑地把食盒向前递了递，“让兄弟们分了尝一尝。”
眼前的两名弟子丝毫不为所动：“顾公子，称兄道弟还是免了吧。我等有职责在身，恕不能从命。”
又有几名附近的光寒宗弟子，听到动静后，逐渐围了过来：“这不是顾凌霄吗，他还有脸来找我们？”
“就是，莫师姐的清白都毁在他手上了，我要是宗主，怎么可能简单地把他逐出师门了事？”
“哼，都说他是光寒神童，没想到却是个浪荡公子、宗门之耻”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听上去对方都压低了音量，但说出的每个字，木昆在顾凌霄身后都听得十分真切。
还没等他帮着辩驳，顾凌霄那边已凄然一笑：“顾某唐突、多有打扰，就此告辞了。”
“你为何不找机会说出实情？”木昆追上了转身就走的顾神童，“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身背‘拐带师妹’的骂名？”
“我说出实情，又有多少人信呢？”顾凌霄摇了摇头，“不如就这样，还能让莫师妹有个好名声。”
“当年要不是师父出手相救，我早就和爹娘一样，命丧妖族的魔爪之下了。背这么一点骂名，又算什么呢？”
“这件事，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守秘密！”
木昆从未见他如此沮丧，只能打趣道：“那天你不是还给另外一个人，提过此事吗？”
顾凌霄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笑容：“夏姑娘？她不会那么无聊，还记着我随口一说的事儿吧？”
“今天这事儿，你也想开一点吧。”木昆举了举手里的食盒，“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你顾神童的容身之处？”
顾凌霄又苦笑了一下：“我不到四岁就进入光寒宗，跟随师父习武，他老人家对我恩同再造。只要能重回宗门，哪怕去当一名杂役，我也心甘情愿啊。”
感同身受的木昆，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拎着汤圆回到了西木镇。
竹芳歇可不干了：“姓顾的，虽然算是你出的钱，但这么多汤圆，我们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玄藏连忙在旁边为他解围：“今天吃不完，我明天可以把剩下的拿来用油炸一下。”
“这样不仅能存放更长的时间，而且别有一番风味。如果再裹上一层芝麻，哎呀，简直是人间美味！”
在竹师妹的“逼迫”下，顾凌霄两顿饭吃了几十个汤圆，最后坐在桌旁，都不敢动弹了。连邀他出门挂花灯，都只能打着干呕，连连摆手。
新年伊始，最隆重的两个节日，逐渐接近尾声。
疲惫的竹芳歇、微醺的玄长老，从外面一回来，就各自回屋蒙头大睡了。
木昆送完玄藏走出屋外，正想去找顾凌霄呢，就隐隐感觉后山之上，有武气的波动传来。
刚刚来到山顶，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握着玄长老的酒葫芦，正在月下起舞。
黄光一闪，顾凌霄一跃而起，身形瞬间已离地五丈有余。
他紧接着向下喷出一口酒水，手中宝剑一挥、寒气四溢，竟将其冻成了两个一尺见方的字--有苏！
飘逸潇洒、出招凌厉，令人叹为观止。
剑舞月下醉西木，酒撒光寒凝有苏。
飘然落下的顾凌霄、脚尖刚一触地，就注意到了露出上半个身子的木昆。
只见他慌忙左手一挥，掉落地面的两个“冰字”，随即变成细碎的冰晶，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