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北巷
九月霜降时节。
时间渐近傍晚,落霞镇南北巷,有户人家明显比起街坊要忙碌三分,院子里少女捡拾着柴火,小心翼翼的往灶台里放去。她不时的望着灶台上的木桶,渐渐的有酒水自木管中滴向酒坛子里,酒香四溢。少女见了不露痕迹的轻笑,转头便望向边上不停的磨着豆子的少年,也不言语。
少女看上去正值豆蔻年华,不似国色天香却有几分清冷,但在人群中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多看上两眼。
那少年不论长相气质皆为上上之选,看上去比之少女年长些许。他像是有什么心事,眉头始终紧皱着,即使如此也没见他手头上的功夫慢上半分,架锅;生火;烧制,将处理好的豆腐脑放入铺好纱布的模具之中,找来专门压豆腐的石器,将一排排模具一一放好压好。
利落的处理好一切后,看向自己的妹妹,舒展眉头,笑道:&34;希言,过来休息一下。“
少女看向自己的哥哥,缓缓点头。
少年姓王,名希年。少女是他的妹妹叫王希言。
落霞镇是苍澜江边的一座富庶小镇,并且极富盛名。当年本朝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曾来此地,正值沧澜江枯水期,一条长长的沙洲现于眼前,像极了一条真龙搁浅于江边。回朝后没过多久便他便继承了帝位,于是命人于此地建了一座临江阁。
数十年间无数游人于此地留下墨宝,近年来最为出名的还是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只是可惜无人知晓其人来历,再后来就鲜有人于此武文浓墨了!
王希年推着一辆小木车出了南北巷,七拐八绕的走着,时不时有人叫唤住他:王家小哥来块豆腐,每户人家都会自觉地将银钱放在那打开的小木匣里。
少年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了沧澜江边,他望向那临江高阁,随之不屑的摇了摇头,便不再多看一眼。
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他还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因为妹妹会等着他回家做饭。
此时的江边格外的热闹各种各样的小贩,江湖卖艺的,吟诗作对的。
站在桥头的王希年早已习以为常,恰巧今天与往常不同,前方不远处一个白发青年一般的人,正被一老头狠狠的抽打,那青年想跑又跑不掉,求饶道:“老师别打了,别打了。”
不过不论他如何挣扎都难以摆脱,索性耍赖般的瘫坐在地上,老头见状又用上了几分力道…
王希年觉着稀奇,解开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看着小推车里售卖一空的豆腐,于是拿起小木匣子坐在桥头,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
眼看打得差不多了,老头便收了拳脚看了眼地上的男子说道:“看看你这副模样。”
推开人群向着酒香处走去。
见他走来王希年很意外呀!下意识后退。看着眼前的老头,他身材高大一身儒衫缝了又补,一看就是一个穷酸的老秀才。
走到王希年身前,夺过王希年的酒葫芦,来上了一大口,咂了咂嘴说到:“好酒啊。”
王希年都惊了!这酒葫芦他是怎么抢过去的?像是他自己亲手送给他的一样。
他也不多做纠结,向老者伸手说道:“一两银钱。”
那老者也不恼,笑道:“你小子也真会狮子大开口啊,这酒虽是好酒,但也不止一两一口吧。”
王希年道:“这是我妹妹亲手酿的,我说它值他就值。”
王希年看向那老头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老头见他这般模样,笑问道:“你是王右军的儿子吧?”
“你认识我爹?还是说你一早便打听好消息,在这里忽悠我?”王希年说道。
老者见状又猛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道:“你爹可是答应过我的,什么时候我来落霞镇让你小子给我做饭吃,对还有酒。”
说完,便把剩下的一点酒一饮而尽。说到:“小子,赶紧的呀,前方带路,给老头子我做饭。”
王希年将信将疑,说道:“我爹还跟你说过些什么关于我的话吗?”
听到这里老头会心一笑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
王希年这才放心。
我爹他还好吗?
你爹说你小子心比天高,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孝子,实属难得。放心吧,你爹他很好,轻易死不掉。
少年听了老者的话,依旧有些担心,就这样两人来到了南北巷。
少年刚走进熟悉的院子,屋内就走出一个少女,像是等了很久一样。
少年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发,这不是回来了吗。
少女看了眼边上的老头,像是在问,这老人是谁?
王希年看了一眼老头,回头对着自己的妹妹说到:“这是老爹派回来报平安的。”
少女听了满怀期待的看向老人。
老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
少女似是等急了,轻轻的晃了晃老人的衣角。
老头这才回过神来说到:“你爹他很好,虽说他在拒北城只能算的上一个副将,好歹手底下有上百号兄弟在,不用太担心。
我遇见他时,他受了点轻伤,不过不打紧。你们的爹是个热心肠,他还请我喝酒呢!
他跟我讲了很多你们的事,尤其是你小姑娘。
王右军那小子有勇有谋,我见他有几分阵道上的天赋,就把我那小徒弟写的一点阵法上的见解给了他去,努努力的话可见大道”
王希年听了老人的话,似懂非懂道:“可见大道。”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关于道不道的他也没太在意。
兴许是说的有些多了,就听老头嚷道:“小子,赶紧做饭去,老人家我饿了。”
王希年狡黠一笑道:“我这就去。”走了半路,回头说道:“您老能帮我看看我妹妹这不能说话的毛病?能不能治?”
老人心里暗赞,嘴上却恶狠狠的说到道:“做饭去。”
王希年很听话的去做饭了。
饭桌上老头吃饭很讲究,除了咂嘴点头外不发一言,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看着王希言,对王希年说道:“你妹妹这不是病,对于修行的人来讲可是大造化啊!王希言,大道希言你可知道?”
王希言听见老人叫她名字,她看向老人。
四目相对,老人很认真的看向王希言,像是突然间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
“王希言,你给我做个关门弟子,如何?”
王希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哥哥,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王希年看向自己的妹妹下意识的决定,又想到自己老爹,最终还是下了决定,说到:“希言可以给你做弟子,但希望日后你能护他周全。”
老人欣赏的看向对面的少年,微微点头。
转身望向少女,就见少女笑靥如花。
再次见少女如此模样,王希年别过头去湿了眼眶,笑着说到:“哥哥困了,睡觉去了…”
王希言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轻声唤了句:“哥。”
王希年最要命的就是这个妹妹,打小就护着,小希言五岁还不会说话,但凡有人叫她妹妹小哑巴,他就跟人拼命。
直到小希言六岁那年,叫了他一声:“哥哥。”
之后便再也没说过其他…
也是那年小希言第一次笑,可也就是这一声哥哥压的王希年喘不过气。
院子里,王希言给老人磕了九个头,并送上一葫芦酒。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这个关门弟子,越看越是喜欢。
不轻易间老人脸上多出一丝皱纹,却未多显一丝暮气,看着却更为庄严,更加难以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