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告状
萧寒烨靠着椅背:“说事。”
尉迟盛挺直背脊,神色正经起来,抱拳道:
“骁骑营到达南四郡,当天就点兵上山剿匪,结果匪没剿到,倒是在山谷里迷路了,直到第二日早上才走出来,隔了一日继续整装出发,据说还带了个会破阵除邪的道士,结果全被一窝毒蜂追得屁滚尿流滚下了山,到现在连山寨门都没摸到。”
萧寒烨沉吟一会,说:“南四郡的驻军如今只是空架子,不成气候,骁骑营擅长骑射,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可于山中作战并无经验,对苍茫山又不熟悉,也调不动启东守备军,只要苍茫山的土匪迟迟不与他们正面迎战,他们就别想剿匪成功。”
尉迟盛摩拳擦掌:“那到时候骁骑营要是办不好差,是不是就可以让玄虎营去?”
萧寒烨撩起眼皮:“你很想去?”
尉迟盛抓着大脑勺,嘿嘿一笑:“末将这不是安逸太久,许久没痛痛快快挥刀杀敌,浑身不得劲嘛。”
吴德全端了两杯参茶上来。
萧寒烨端在手里,轻磕茶盖:“想杀敌?那孤现在就调你去北疆,如何?”
“别别别,去北疆那是去吃沙子和吃雪的。”尉迟盛喝着参茶,咂吧嘴,回味无穷,感觉东宫的东西就是好:“对了,情报上还说,薛栾锦在那儿可没少吃瘪,一开始官架子摆得足,到了后头,反而得装孙子赔笑。”
萧寒烨早有预料:“当地郡守与骁骑营同属一党,薛栾锦一介文官,不仅是对头,还是要来查他们的,天高皇帝远,他们便是大爷,薛栾锦若不识趣,命就得丢那。”
尉迟盛发愁:“南四郡挨着十二商道,若是一直动荡不安,经商贸易往来必受影响,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萧寒烨说:“南四郡不仅挨着商道,还挨着界牌关,乱起来岂不是更好?越乱,孤届时越是师出有名。”
尉迟盛一愣,不太懂。
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他行,至于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肠子,他实在绕不来。
萧寒烨将茶盏搁到桌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朝他勾勾手。
尉迟盛眼睛一亮,凑过去,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却冷不丁被拍了一脑门,揉着脑袋直抽气。
萧寒烨打了个响指,几个暗卫跟着一只海东青齐齐冒出来。
萧寒烨架起腿,不紧不慢地问:“方才外面在闹什么?”
暗二指了指尉迟盛,恶人先告状:“回禀殿下,他刚才在听墙角,还要揭瓦,幸好属下察觉及时,将他一脚踹下屋顶。”
其余暗卫当着人证,点头如捣蒜:“不错!”
尉迟盛目瞪狗呆。
不是吧?
也就听听墙角而已。
哪里有揭瓦?
要他的命也不至于如此陷害啊!
萧寒烨逗着海东青,似笑非笑:“嗯?”
尉迟盛最怕他这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很像百姓口中所描述的那些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一旦来个死亡对视,感觉命都能当场去掉半条。
尉迟盛尽力撸直着舌头:“没有的事,殿下,他在瞎说,在污蔑,您要明鉴啊!”
萧寒烨继续笑。
尉迟盛腿软想跪,不打自招:“末将只是只是……只是想听墙角而已,但还没听到什么就被踹了,天地可鉴,末将什么都没听到!”
萧寒烨将海东青挥开,神色很温和,一点也不像个大魔头。
尉迟盛扶着脑袋,头晕目眩。
想装死。
因暗卫告的状,尉迟盛被罚站在梅树底下,顶着一肩头的落雪,忏悔反思,暗卫们奉命盯着他,嗑着瓜子很是惬意。
太子殿下去了御书房,沈庭珏醒来时人还没回,在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毫不客气地使唤吴德全让厨房给他熬碗雪燕,出文华殿时,一眼就瞥梅树底下站着个一动不动的木头人。
是他来东宫时曾见过几面的玄虎营指挥使。
沈庭珏不由啧啧:“这大冷天的,他为何站树底下淋雪吹风?脑子有毛病?”
尉迟盛胡乱抹了把沾满风雪的脸,凶神恶煞瞪过去,扯着大嗓门,没好气道:“你脑子才有病!”
谁吃饱了撑愿意站树底下吹风?
还不是因为被你手底下那帮暗卫害的!
沈庭珏微眯了眸:“你敢骂本侯?”
尉迟盛:“……。”
操!
忘了他现在可是个惹不起的大贵人。
暗二在旁为自家首领解释:“他想打扰您和殿下的好事,被殿下给罚了。”
沈庭珏挑眉,乐出声:“活该。”
沈庭珏如今锦衣玉食,面色红润,眸光清澈眉眼弯弯,像梅花瓣落在冬日白净的雪里,仿佛世间的一点脏污都从未沾染过。
尉迟盛看得有些呆,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被千娇万宠。
不怕妖孽妖,就怕妖孽装纯,骗得人晕头转向,掏心挖肺。
厉害。
尉迟盛冲沈庭珏吹了声口哨:“喂,过来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庭珏抱着暖炉站廊下,白龙白虎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不去,你是想骗我陪你淋雪吹风,我不傻。”
“……。”尉迟盛啧道:“我不是那种人,过来嘛,我真有话要问你,就一句。”
沈庭珏稳如泰山:“说。”
尉迟盛环顾四周,面露为难:“不方便。”
沈庭珏不肯挪动脚步:“那就算了。”
尉迟盛见他转身要走,实在忍不住抓心挠肝的好奇,只好豁出去:“你跟殿下,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吧?”
沈庭珏半回首:“哪种?”
廊下还站着一群玄虎卫,突然在这时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很是剧烈。
尉迟盛并不知里头藏了什么玄机,没去搭理,视线依旧看着沈庭珏,抓耳挠腮:“不方便细说,反正你懂的,就那种。”
沈庭珏歪着脑袋:“不懂,你不明说,我怎么知道?”
尉迟盛跳脚,感觉他分明是故意的,愈发想要搞个明白:“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我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你跟殿下,是不是在……那什么?”
沈庭珏勾起唇角,眼尾含笑,却在亲切之余生出股焉坏,朝他无声做口型:殿、下、来、了。
尉迟盛一惊,猛地转动脖子朝门口看去,瞬间觉得三魂去了七魄,恨不得一头扎进雪堆里,把自己埋了。
玄虎卫耸耸肩,爱莫能助。
他们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