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暖玉
丞相瞬间父爱泛滥到决堤,提起官袍跑过去,眨眼就到沈庭珏身边,护犊子似的把人揽住,轻拍着他的背,懊恼不已:
“哎,都怪爹让你来参加诗会,害你被吓着了,不怕啊,爹来时皇上说了,你身子弱,不必跟着掺和这些事,特准你先回府去休息,喝碗燕窝压压惊。”
沈庭珏一喜,正想顺势说“那我就回去了”,余光却忽然瞥见太子殿下的身影,话到嘴边顿时打了个转:
“那不行,在沁春园的人皆有可能是涉案者,既然要查案,我便不能走,免得有人说皇上对我徇私,也影响到爹您的名声。”
丞相见沈庭珏竟如此懂事,欣慰间更是多了几分怜爱,给他拢紧狐裘,目光慈爱:“大理寺查案,也就挨个问下话而已,你适才除了在曲风院里,可有单独去过何处?”
沈庭珏摇头:“没,来了后就一直待亭子里吃东西,直到想回家时经过静心湖,见一群人围在那,才知道死了人。”
丞相把带来的暖炉塞他怀里:“那不就得了,此事跟你无关,天儿冷,乖,先回府去吧。”
沈庭珏朝正在同闻惊崆说话的萧寒烨瞄了一眼,眸光莹润,轻扯着丞相的袖子:“可我想等您一块回府,反正有爹在这,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见儿子这么依赖自己,丞相作为父亲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笑呵呵:“那行,你先去亭子里头坐着,爹去那边看看情况,忙完了就来找你,千万别乱跑啊。”
沈庭珏乖巧点头:“嗯嗯。”
丞相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离开,跟着大理寺卿去查看死者的情况,禁军行事雷厉风行,很快就将沁春园搜查了一遍,过来汇报情况:“启禀殿下,统领,并无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和地方。”
国子监众人惶惶不安,被禁军叫过去挨个搜身和问话,沈庭珏又变回了跟太子殿下闹绝交的相府公子,凭栏眺着他,神色淡漠,手指一直摸着腰间的暖玉,来回摩挲。
萧寒烨与他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微眯起眼,无端生出种自己就是那块暖玉的错觉。
对方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总能让人感觉他时刻都在撩骚,尤其是那眼神,瞧着就坏得很。
闻惊崆顺着萧寒烨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哎”了一声:“他腰间那块暖玉,怎么跟你那块一样?咦?你一直挂身上的暖玉呢?”
萧寒烨自眼尾斜斜睨去一眼,没搭腔。
闻惊崆缓缓睁大眼,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可置信:“他身上那块不会就是你的吧?”
萧寒烨转过身不想搭理他。
没说话就是无声的默认,闻惊崆缠过去,很是不甘心:“你这就过分了啊,作为你的亲表弟,我可从来没有收到你送的东西,你倒好,连姑母留给你的东西都舍得送给他,同样是表弟,我还是亲的呢,你为何就这么差别对待?”
萧寒烨无情地说:“看脸。”
闻惊崆:“……。”
不带这么伤人心的吧?
更何况我长得也挺玉树临风的啊。
萧寒烨走进亭子里,裹挟着一身冷气往沈庭珏身边站,沈庭珏被他的阴影笼罩着,本想继续端着架子不跟他说话,却忽然嗅了嗅鼻子,猛地凑近,眯起眼:“哪来的胭脂味?”
萧寒烨稍微往后退:“适才赴宴去了。”
沈庭珏揪住他衣领,语气不善:“红袖添香,左拥右抱?”
萧寒烨说:“没碰。”
话落,萧寒烨才觉不对劲,一把拍开沈庭珏的手,理了理衣领,露出一副“孤就是左拥右抱也不关你事”的无情嘴脸。
沈庭珏从兜里摸出一把花生,连带着壳要往他嘴里塞。
闻惊崆站在阶下,看着沈庭珏对太子殿下又是揪衣领又是塞花生的,愣愣张着嘴,再次对他肃然起敬,同时又委屈地想,这要换做是自己,肯定已经被一拳抡飞到雪地里。
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沈庭珏呢?
就因为他长着一张白净讨喜的脸?
闻惊崆眯起了眼,仔细盯着沈庭珏瞧,肤白似雪,再添上一件素白狐裘,犹如一朵怒放的盛世白莲。
简直清纯得不要不要的。
是个人见了都得迷糊。
果然,长得好真的很重要。
闻惊崆唏嘘间,只见副将小跑过来,抖落肩头的雪,朝手心里呼了口热气:“仵作验尸结果出来了,人果然是先被摁进水里溺死的,身上倒没有其他的伤痕,不过,却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地方,你们猜猜是什么。”
萧寒烨睨去一眼。
副将本想卖会关子,被他凉凉一瞥,不禁打了个寒颤,清清嗓子,说:“那个桑汶,是女的!女的啊!”
他嗓门嚎得过于大,国子监众人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哗然而起,七嘴八舌讨论得沸沸扬扬,场面堪比菜市场的大娘们聚众八卦。
萧寒烨嫌吵,冷冷呵斥了一声:“都给孤闭嘴。”
众人瞬间噤声,缩着脑袋,连气都不敢大喘,像鹌鹑似的垂头听训。
——————
女扮男装进国子监入学,这种事往大了说可是欺君之罪,可如今人都死了,罪名自然也无从论起,反倒将案情弄得愈发扑朔迷离。
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放着好好的私塾书院不读,却偏偏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扮男装进了国子监。
难道是因为心怀壮志,想要像男儿一样求取功名,封侯拜相?
若真如此,倒是个奇女子。
但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进国子监的监生,身份祖籍都会一一登记在册,大理寺连夜派人赶去桑汶在安溪村的老家,却是晚了一步。
据村民说,桑家半夜走水,有人夜间起来上茅房时,见远处火光冲天,急忙叫醒邻里乡亲,成群结队赶去,到时火已经快把屋子烧没了,桑家二老不见踪影,十有八九是葬身火海了。
可悲可叹。
提及桑家二老是否有个女儿,村民摇头,说:“没有女儿,只有个儿子,叫桑汶,十岁就去京城,给大户人家当仆人,三年前才回乡来,之后一直待在家中侍奉二老,刻苦读书,说是要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