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谣言害了李志明
重庆知青王明月觉得是自己断了李志明的前途，感觉到亏欠李志明。王明月想起这一年多来，李志明一家人对自己的关怀和帮助备感愧疚。王明月想起和李志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更觉得应该把民办教师还给李志明。
王明月是去年九月初到李家坪三队来插队落户的，刚来时住在李志明家。
那天是星期六的下午，李志明从八庙中学回来，刚走进院坝就看见自家门口板凳上坐着一个漂亮的正在看书的女孩子。
李志明非常吃惊：“吔！我们家里怎么有女孩子呢？她是谁呀？”
李志明担心打搅女孩子看书，就放慢脚步轻轻的往家里走。李志明边走边想，亲戚中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啊！是公社下来的干部？可那个样子分明是个小女孩子不像是公社的干部啊！她是谁呢？
李志明刚要迈步踏上自家的屋檐时，家里的大黑狗一下从屋里蹿出来，嘴里一边“嗯嗯”的叫着一边在李志明的小腿上蹭着，它几次想把脚搭在李志明的身上。
李志明一边抚摸着黑狗的头一边轻轻的呼叫着：“黑子！不要！不要！”
李志明的声音惊动了女孩子，女孩子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看李志明和黑狗。
这时候，李志明才看清女孩子的面目，圆圆的脸粉嘟嘟的；细长的眉毛弯弯的，大大的眼睛像两汪深潭一样清澈明亮，眼窝好像画了妆似的，有一丝淡淡的黑色，使深潭显得更加深邃；上衣是一件蓝色的的卡布罩衣；下着一条黑色凡尔丁裤子，轻飘飘的不停的抖动着；脚上是一双土黄色的塑料凉鞋和白色的丝袜。
李志明一愣，她是城里人不是我们乡下的。这城里人怎么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家没有城里的亲戚啊？她是谁呢？
女孩子朝李志明微微笑了一下后又埋头看书了。
李志明朝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往屋里走，在经过女孩身边时瞥了一眼女孩看的书。
那书很陈旧了，纸张有些发黄。李志明心想，她看的可能是什么小说。
李志明刚跨进问口，八十岁的爷爷李正杰老汉就迎上来：“孙儿，你回来了？你妈把饭给你留在锅里的！”
李志明走到爷爷身边，抱着爷爷轻轻地问道：“爷爷，门口那是谁呀？”
爷爷由于耳朵不好使，他见李志明在说什么就大声的说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你大声的说！”
李志明连忙向爷爷指了指门口，并轻轻的说：“爷爷，你小点声！”
爷爷李正杰老汉一下明白了，笑了笑，大声的说：“你说她呀！她是重庆来的知青，昨天刚来！”
女孩子在门外听到爷爷的声音后拿着书走了进来，朝李志明轻轻地笑了笑，说：“你好！我叫王明月，是重庆人，昨天来的。”
王明月说着伸出手来要跟李志明握手。
“你好！”李志明说着连忙在身上把手使劲揩了揩，然后才伸出去与王明月握手。
这是李志明人生中第一次与人握手，而且是与重庆来的女孩子握手。
这时，李志明看到王明月的脸上还有一对小酒窝，她的辫子垂在腰际又粗又黑。
李志明在心里，好漂亮啊！比班里的女同学漂亮多了。
李志明十七岁了，还有一季就高中毕业了。
李志明是第一次接触到女孩子的手，第一次这么近和女孩子说话，他的心咚咚咚的直跳。
王明月看出李志明很紧张，轻轻地笑了笑，说：“你还没有介绍你的名字呢？”
“哦！”李志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叫李志明！”
“好啊！你叫李志明？志明志明！一心为民。这名字取得好！你这名字是不是李叔叔给你取的？”王明月说后紧紧的盯着李志明。
李志明的脸红得像关公一样，憨憨的笑了笑，说：“是我爸爸取的，爸爸给我取这个名字也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王明月轻轻的笑了笑，问道：“你在哪里读书？”
“我在八庙中学读高中！”李志明有一种显摆的味道，心说，怎么样？我是高中生。
“你多大了？”王明月说后一下坐在桌前的板凳上，上下看了李志明一眼，好像对李志明有所怀疑。
“我十七岁多了！”李志明心说，怎么样？我才十七岁多就要高中毕业了。
“你有十七岁？”王明月不相信似的看着李志明。
李志明没想到王明月是这个表情，连忙带有骄傲的神气，说：“我是班里年龄最较小的……”
“你还算小啊？”王明月不等李志明说完一下打断他：“我如果不是上山下乡的话，我十六岁就高中毕业了，可惜我们要……”
王明月见李志明的脸色变了，就没有往下说下。
开始，李志明还有点骄傲的样子，认为自己才十七岁多就要高中毕业了。哪想到人家王明月十六岁就高中毕业，比自己还早一年呢！
看来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自己觉得了不起，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能干更了不起的人。李志明想到这里气势一下输了。
王明月给李志明上了深刻的一课，这一课使李志明清醒了也明白了。
从这以后，李志明在王明月面前像个小学生一样，虚心向她学习讨教，不再有张狂的表现了。
李志明没有开始那种冷傲了。他一边吃饭一边问王明月：“你今年十七岁了？”
“嗨！我哪有十七岁了，我才十五岁。”王明月说着把书合上，看着李志明的饭碗说：“你碗里好像光是红苕没有多少大米呀？”
“嘿嘿！这已经很不错了！”
“我中午吃的是光大米，你妈妈没有给我舀红苕。”
“你是客人，怎么能给你吃红苕呢？”
“其实，我想吃红苕！”王明月说着走到李志明的跟前，眼巴巴的看着李志明的饭碗。
李志明见王明月那个样子，笑着说：“你想吃红苕？”
“想！我还没有吃过红苕呢！”王明月说着轻轻的舔了舔嘴唇。
李志明见王明月那个样子，轻轻的说：“那，我给你找一块干净的红苕你尝尝？”
李志明说后将筷子掉过来，用没有吃过那端在碗里拨动着，从里面拨出一个完整的红苕块夹给王明月，轻轻的笑着说：“你不嫌弃碗里是我吃过的脏的话，你就……”
李志明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明月就一下抓过去塞进嘴里，边吃边说：“脏什么脏？”
李志明看着王明月那个样子，笑着说：“你真想吃我就到锅里去……”
李志明本想说到锅里去舀的，可惜锅里没有，母亲只给他留了一碗饭。李志明连忙歉意的说：“你不嫌弃的话，就用手在我碗里直接拿吧！”
王明月看着李志明微微笑了笑，就用手在李志明碗里连续拿了两块红苕吃。
爷爷在一旁看到王明月那个样子，轻轻的说：“王同志中午没有吃饱啊？”
“爷爷，不是的！我是看到他吃起香，我就……”
王明月说着笑了起来：“爷爷，您以后不要叫我王同志了，您就叫我明月或者叫我月月就行了！”
爷爷笑着说：“我哪里敢那样叫你啊？”
“爷爷，你不那样叫我就叫我小王吧！”
李志明吃完饭后挑着水桶去担水，王明月见状不解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我去担水呀！”
“你去担水？”王明月惊诧的问道：“你去担什么水？”
李志明轻轻的笑了笑：“家里水缸没有水了，我到水井边去担心。”
王明月像是听天书一样，愣愣的看着李志明：“水缸？水井？水缸像什么样子？你让我看看？”
王明月说着把书放下。
李志明指着家里的大水缸：“这就是水缸，是用石头做的。”
“哦！这就是水缸。怎么没有自来水呢？”王明月不解的看着李志明。
“我们农村没有自来水，吃水要到水井里去挑。”
“那水井像个什么样子，我跟你去看看？”
“好吧！你跟我走！”李志明挑着水桶在前面走，王明月在后面跟着。
从李志明家到水井边有六七百米远，要过四个大院子。
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李志明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感到十分惊奇，李志明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李志明的堂嫂六嫂朱一芳老远就吼道：“老九，你怎么舍得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呢？”
“六嫂，你可别乱说啊！她是重庆来插队的知青！”
“哦！我搞错球了！”六嫂朱一芳说后转向王明月：“知青妹儿，你别多心啊！嫂嫂不球晓得乱说了，你不要见怪呀！”
王明月没有完全听懂大巴山的土话，笑着说：“大嫂，没事的！”
“吔！这个妹子好！大城市里来的还没有架子，跟我们这些山里的草包子还说得来话，逗人喜欢！”
六嫂说着大声的对王明月说：“知青妹儿，我叫朱一芳，他们叫我六嫂，你有空到我屋里来坐坐！”
王明月连忙笑着说：“要得！六嫂，我有空了就到你家里来坐！”
走过了四个院子后，王明月对李志明说：“你们山里人好豪爽啊！”
“这点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大山里的人不但豪爽，而且对人真诚热情……”
“这点我已经感觉到了。我昨天到你们家来，你的父母亲和你的爷爷对我的好，真的是没有说的！”
“可惜我们家里穷，爸爸又是生产队长，公社和大队的干部经常到家里来，我们家里的生活就很差了。我父母亲又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宁愿自己不吃不喝都要拿出来给来的客人吃……”
“这点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天多两天的时间，我就看出来了。你父母亲和你的弟弟妹妹都吃的是红苕萝卜，却给我吃的是大米。志明，你爸爸妈妈真的是好人！”
李志明和王明月边走边交谈。来到水井边，王明月看到水井非常吃惊：“哇！咋这么大一口水井呀？”
“这口水井是我们整个生产队，四个院子二百多人的水井，所有的人吃水都是在这里来挑。”
王明月沿着水井四周转了一圈，说：“天干旱的时候，水干断过没有？”
“没有！在我的记忆里还没有干断过。”
李志明一边打水一边说：“这井水很神奇，冬暖夏凉，冬天冒热气用水洗手感觉不到冰，夏天喝起像喝冰水一样非常解渴。我们这里家家户户夏天中午都会来担水回去解渴，这水而且还有点甜味。”
“真的啊？那我试试！”王明月说着就捧起水喝：“吔！还真有点甜味呢！”
李志明见王明月这个大方、泼辣劲，心里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这个重庆知青比班里的女同学好，她是大城市的没有一点娇气，而班里有些女同学，本来就是大山里的农家女，却娇的娇气的，李志明一点也看不惯。
李志明打好水后，正要准备担了。王明月一下拦住他，说：“让我来试试？”
李志明笑了笑，说：“你才刚到农村来，走路都没有习惯，你担水怎么行吗？”
“你让我先试试看吗？”
“好！你试试看！”李志明担心王明月第一次接触扁担闪了腰，就对她说：“你担水时身体要正，不能歪斜着身体，那样容易把腰扭了闪了。”
李志明说着给王明月示范了一下。他担心王明月伤了身体，又对她说：“扁担上肩后要起来的时候，嘴要闭着不要说话，最好要屏住呼吸，这样才不容易伤到内脏才不容易得病。”
王明月感激的看着李志明，心说，这个同学还懂得关心人啊！
王明月接过扁担按照李志明说的做。她半蹲身体正要用力起身时，李志明一把按着扁担说：“你用力起来的时候，如果起不来不要使劲起来，你没有练习过，你如果使劲强行起来，那是非常制病的，这个时候制的病终身都治不好！你一定要记住，以后不管干什么活，你都要慢慢的来，要注意姿势注意力度。那样才不会闪了腰，也才不容易制病。”
李志明仍然不放心王明月，双手扶着扁担说：“你慢慢的起来！”
王明月连着试了几次都没有把水担起来。她望着李志明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说：“这两桶水有多少斤？”
“少说有七八十斤吧！”
“啊！这么重啊？”王明月惊诧的看着李志明，他才十七岁就担起这么重的水，真的不容易。
李志明见王明月揉着肩膀关切的说：“你刚来，没有经过锻炼是担不起水的。”
李志明说着担起水就大步的走了。
王明月跟在后面看着李志明快步走的样子，心里说，农村的孩子与城市里的真不同啊！
李志明要去第二次担水了，就对王明月说：“你就不去了！就在家里看书吧！”
“唉！我得跟着你去！我这也是锻炼嘛！”王明月说着从李志明手里拿过扁担：“你让我来挑这空水桶！”
李志明笑了笑：“你还是先把走路练习好了，等你会走这山里的路了再来练习吧！”
“不行！我现在就开始练习！”王明月从李志明手里强行夺去扁担，把水桶挑在肩上。
可水桶和扁担怎么也不听使唤，要么前面的触地，要么后面的触地，肩上的扁担还往地上滑。她顾此失彼，一步也没有走出去。
李志明在旁边看到王明月的汗水都急出来了，就劝道：“你这样来练习，你肩上只扛一个空扁担，你练习找找扁担在肩上的平衡，你找到扁担的平衡后再练习挑空桶。”
王明月觉得李志明这个办法好，就扛着扁担在前面走，边走边找扁担在肩上的平衡点。
李志明则提着两只空桶在后面跟着。
王明月的心思和注意力全都用在了肩上。李志明担心她摔跤，在后面不停的提醒她：“注意脚下！当心摔跤！”
王明月竟然像个孩童一样，回头一边给李志明表演一边说：“不会的！”
哪想到王明月的话刚说完，就一脚踩在路边的牛粪上。她一紧张，竟然扑的一下趴在了地上。
李志明赶忙丢下木桶上前去扶王明月。王明月的右脚沾满了牛粪，衣服前面也有牛粪。
李志明轻轻的埋怨道：“这下安逸了！衣服和鞋都糊脏了。”
李志明一边说一边用路边的茅草给王明月擦鞋上的牛粪。
“没关系！”王明月嘴上虽然说没关系，其实眼眶里已经注满了泪水。
李志明连忙把王明月的手摊开：“你手受伤没有？有没有擦破皮？”
王明月的手里是牛粪看不清擦破皮没有。她弯腰一下脱掉右脚上的鞋子光着脚往前走。
王明月从来没有赤脚走过路，简直是寸步难行。她才走一步就一下蹲在地上起不来。
李志明见状笑了笑，轻轻地说：“来！我背你到水井边去洗洗。”
“这好吗？”王明月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志明。
“这有什么不好的？哥哥背妹妹又有什么吗？”李志明说着蹲下身子一把背起王明月就往水井边走。
路上不明究理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俩，悄悄的低声议论起来。六嫂朱一芳这个大嘴巴竟然大声的开起玩笑来：“老九，你是猪八戒背媳妇啊！”
李志明也不回答六嫂，只顾自己快速的往前走。
王明月在背上轻轻的说：“你们这里的人还爱开玩笑啊！”
“大山里的人就是这样不文明，你不要多心生气啊！”李志明一边走一边说。
“嘿！我生什么气嘛！”王明月当心自己手上的牛粪糊在李志明的身上就没有抓住他。这样一来，李志明担心王明月往后倒，就提醒道：“你要把我抓住，不然的话你会仰过去的！”
“我手上脏，我怎么抓你吗？”
“你别管我！”李志明大声的说。
王明月并没有用手掌抓李志明，而是用双手小臂抱着李志明的双肩，这样就好多了，李志明就放心的大步走了。
王明月在李志明的背上感到非常踏实，还有一种幸福的味道。
王明月还是小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这样背过自己的。她想起小时候的情景，她的身体就和李志明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王明月贴着李志明的耳朵轻轻地说：“你想不想猪八戒背媳妇？”
“我不想！我只想哥哥背妹妹！”
“嘿！哪我以后就把你叫哥哥了？”
“我比你大？我肯定是哥哥！”
“那我以后有事找你这个哥哥，你不许耍赖！”
“当哥哥的怎么在妹妹面前耍赖呢？”
李志明把王明月放在水井外边的台阶上，威严的说：“你别动！我去把水桶拿来给你打水洗脚！”
“不行！你要叫我一声妹妹才能走！”王明月说着一把拉住李志明，她也不管自己手上有没有牛粪。
李志明轻轻地笑了笑，低低的叫了声：“妹妹！”
“没听见！大点声！”王明月故意装着没听见。
“妹妹！”
“再大一点！还是没有听见！”
李志明只好大声的叫了一声：“妹妹！”
王明月嘻嘻的笑着说：“哥哥，你去吧！妹妹在这里等你！”
这时候，人们都收工回来了，有很多人都到井边来挑水。不明究理的人，看到井边台阶坐着一个姑娘，又见李志明急匆匆的跑着，就误认为这个女孩子是李志明的女朋友。
有人竟然一边打水一边问王明月：“妹妹，你什么时候和志明兄弟交朋友的？”
王明月也不解释就顺着说：“我们交朋友都有一两年了，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
“哦！志明兄弟太有福气了，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朋友。”
这些人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传遍了李家坪整个大队，都说王明月是李志明的女朋友，根本不相信她是山城来的知青。
王明月没有想到自己当时不作解释，不但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而且也给李德光和李志明带来了灾难，这是王明月没有想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