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新帝登基望北伐
良久过后,凌妙从断桥的回忆中扯回思绪,“那幽暗无测的深渊,她是怎样无惧无畏,一腔孤勇地跳下去?”
“所以,她是救你们而死,你要为她而活?”辛弃疾看着凌妙,当初成川带回凌妙的死讯,他顿感天地黯淡,此生无望,几欲崩溃。以情度人,想想范伯伯与如山兄,更觉难以接受。
“你错了,六郎!”凌妙望着亭台外的长空,“人心仅一寸,可葳葳她,深怀家国愿!”
“她才十八年华,未感受过轰轰烈烈的情爱,未探寻过莺啼春醉的江南,”凌妙的语气悠远而深旷,“却又如此不顾身家性命,成全家国忠义,我时常在想,若是自己身处当下,还能不能如她一般,决然跳崖,身殉家国河山?”
“你想要留在京口,留在范伯伯和如山兄身边?”辛弃疾渐渐明白了凌妙的心意。
凌妙点头,“父亲和大哥,他们心中甚苦,我深知自己并非饴糖衔之甘甜,却也想替他们纾解忧思,就算一两一钱也好!”
辛弃疾深深地缓口气,他懂她的苦,懂她的心意,懂她的一切。辛弃疾与凌妙对望着,二人终于摊开心中结,坦坦诚诚。
“六郎,让我再陪父亲大哥多些时日吧!”凌妙抿着眼尾。
辛弃疾点头,伸手拨了拨那略微吹乱的耳发,然后从怀中拿出那支簪子,仔细地插在她的发髻中。凌妙伸手轻抚起来,她一直为自己弄丢了簪子而烦闷,如今这簪子又回到自己身边。
“你归处便是心归处!”辛弃疾终于一扫多时阴郁,笑了,“我送你回吧!”
凌妙也笑了,亭台外,风停了,艳阳也钻出了阴云,光芒四射。
“等等!”辛弃疾停下脚步,突然喊道,凌妙急忙转身,眼光落在他左脚,语气焦急,“腿伤又发作了?”
辛弃疾拿起帷帽,拉过凌妙,替她系上帷帽的绳子,眼见四下无人,快速低下头,隔着纱罗,在凌妙的嘴角印上一记吻。然后又快速板直身子,左右张望,抿抿嘴,眼角弯弯。
帷帽的纱罗遮住了凌妙的脸红,她脚尖一转,迈着碎步朝前走。刚走两步又停下转身,伸出右手,辛弃疾未作丝毫犹豫,紧紧握住她的手,二人携手奔向那春光无限明媚的山湖。
凌妙跟随范如山回了京口,辛弃疾自打香山寺回来后,精神焕发,眉眼含笑,连带觉着那些文牍案卷都变得乖巧起来。
宋金朝堂的以静制动,也让双方交连之地的百姓得到一丝喘息。赵构坐镇建康,打退了完颜亮的南侵计划,随着收复了蔡州、泗州、海州、两淮等地,他便带着赵玮及一班朝臣回了临安。
不知是受了宋金对峙的影响,还是在建康水土不服,赵构回到临安后,身子便开始不适,御医探诊后,也说不清病症在哪,或许是他上了年岁,身骨不再强壮。
赵玮和史浩、陈康伯被单独宣进了行宫,赵玮谨小地移着步子,特意别过史浩的眼光。“太子可有私自上书陛下?”还未到行宫宫殿,史浩突然问道。
赵玮一惊,吞吞口水,他确实是上书陛下,力陈实情,主张趁金廷懈怠之时,全力收复北境失地。“确有此事!”赵玮低头道。
史浩摇摇头,这孩子怎地还是莽撞,都是三十五岁的人了,还做些血气方刚之事。今日也不知陛下是否为此事而责难,且看着吧!
赵构侧靠着椅子,让内侍抬了几把椅子来,君臣你瞧我,我瞧你,安静了片刻,赵构便打破沉静。
“元永,为父近来感觉身如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怕是熬不了多少时日。”赵构轻抚持胸口,顺了顺气。
“父皇乃天子,定当长命百岁,万事无虞!”赵玮急忙起身。
“坐好!”赵构朝他挥挥手,“我看过你的奏疏,句句在理,哀梨并剪,看得出费了番功夫。”
赵玮听着夸奖,脸色不由得轻松起来,“可如今,大宋兵民疲惫,且宋境之内铁矿不多,连兵器、兵甲铸造无法如量供应,如何去攻打金军铁骑?”
赵玮的脸色又暗沉下来,不知如何接话。
“史卿,陈相,着礼部司天监测算吉日良时,传位于太子。”帝位更替这重如泰山之事,就被赵构淡淡地决定了。
“父皇。”赵玮从椅子上惊起,三人也跪在地上。
“不必再议,我意已决。”赵构抬手,“朕宅帝位,三十又五载,耄期倦于勤,时有疲累之感,只待内禅太子,方可休养身心。”
“陛下?”史浩还想再问些,被陈康伯的眼色打断,“谨遵陛下圣谕!”
赵构遣走了陈康伯与史浩,单独留下了赵玮,看来赵构是有些体已话要与儿子讲。
“靖康二年,我被推上了帝位,那时我不过才二十岁,听信汪伯彦、黄潜善等奸佞小人之言,放弃中原,逃至扬州!”赵构叹口气,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时移势易,父皇纵是再有心,也难挽大厦将倾,天下百姓又怎会责难于您?”赵玮敦厚纯良,一直绞着脑汁说些安慰的话。
“这么些年,每每深夜,我都会被往事惊醒,梦见一些熟悉的人和事。”赵构自顾自地说着,“绍兴和议、称臣纳贡换取南隅之安。”赵构说着说着,伸手挡住额头和眼睛。
赵玮看不清他的表情,惟有诚惶诚恐,“父亲莫要自责,战争频起苦的只会是百姓,家园破败,亲离友散。若儿子身在其位,定也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呀!”
“儿啊,你真明白?”赵构抬起眼皮,看着阶下之人。
赵玮不作声,微微点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
“往后,你要替父亲把枉错矫正过来!”
赵玮跪拜叩头,离开了行宫大殿,在殿外,陈康伯已经离开,只有史浩还在等着他。
“太子不日将成为国君,届时我大宋兵民蓬勃,北境定有可复之时!”史浩莫名有些欣慰,太子在宫中如履薄冰多年,今日他师生二人终于迎来丝丝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