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此恨无关风与月
叶臻猛然抬头,与乌林答宝贞有关的女子,绝不能到东京。她搭上箭,瞄向凌妙,完颜雍右手掐住叶臻的肩,轻轻摇头,有些请求的口气,“不要伤她!”
凌妙怒气陡增,但还是强压下去,她侧过头,把成川推开,“找机会跟着夏荞走。”
“嘶”前方传来马嘶叫的声音,众人回头,原来是辛弃疾御马而来。辛家六公子终于来了,完颜雍有些兴奋,就差双手鼓掌以示心境。
辛弃疾滑到马背一侧,抽出劲雨,利落地斩伤三、四人。凌妙回过头,看着他,眼中放光。此时,叶臻趁众人不在意,拉起弓箭,射向凌妙。
“凌姐姐。”成川吓得惊呼。
凌妙回头,后仰侧身,躲掉了一支箭,辛弃疾纵身,提腰,一脚踢到马脖子上,飞身到凌妙旁边,“妙儿!”抓过凌妙护在身边,扬剑斩掉叶臻射来的箭。
“六郎!”凌妙又喜又惊,小声唤道,手指紧紧掐着他的腰。原本凌妙并无多大把握能应付今日的险况,就在方才辛弃疾飞身下马,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全。这世间有纵是有再险恶之事,只要有他在,总能应付了然。
“别怕,有我!”辛弃疾温柔道,然后又看着完颜雍,“那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走?”
完颜雍拍拍手,众暗卫也不敢轻举妄动,“真是一双璧人呀,文通武略,临危不乱,济人急难!”完颜雍看着辛弃疾就如看一块宝玉般。
“金国第一人也不过如此,”辛弃疾冷哼,嘲讽道:“以权势逼人,以情色惑人,依仗燕楼舞妓达成自己的目的。是吧!留守大人?”
“公子,凌姑娘!”远处又传来喊声,是丁九驾着马车来了。
辛弃疾的喜色涌上眉梢,好小子,总算没白养他这么多年。
丁九驾着马车,停到树荫下,自辛弃疾出门后,他也感觉到不对劲,早先听说撷芳居的两位姑娘要离开开封,若是走水路,必然是从柳园渡口出发。
夏荞抱起辛绩,放到马车内,辛弃疾喊道:“桐书兄,带十二哥先走。”夏荞紧闭嘴巴,看着辛弃疾,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凌妙与辛弃疾背立而站,右手持剑,凌妙目测一下,渡口上还有七、八个黑衣暗卫,“你带了多少人?”
“就我一人。”辛弃疾回道。
“嘶。”凌妙吸口气。辛弃疾轻声道:“府上只得几个小厮,我到哪去找人?”
“也罢!”凌妙活动活动持剑的手关节,“这算是老天给我二人并肩作战的机会。”
“辛公子睿智无双,通理明义,不如也跟我一起去东京吧!”完颜雍此番到开封的用意,怕是来抢人的,带走了撷芳居的两位姑娘,又打上辛家两兄弟和凌妙的主意。
“我劝你,少痴心妄想!”
渡口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站着看稀奇,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嘀咕着是否要报官。完颜雍看着辛弃疾与凌妙,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再者若真是在开封惹出事端,报了官,该如何解释?横生枝节从来不是他的本意,如今正是蛰伏之际,不能闹出大动静让中都那位抓住他的把柄。
完颜雍挥手示意暗卫勿要妄动,又朝凌妙喊道:“凌姑娘,不知你说的交易是否还作数?”
凌妙拿出腰间的荷包捏了捏,那挂绳已被她斩断,辛弃疾无声地摇摇头,青歌所留物件并不多,这荷包意义重大,岂能轻易给人。
凌妙朝辛弃疾笑笑,如今敌我悬殊巨大,若青歌泉下有知,这荷包能救他几人性命,定然不会怪她。
“当然算数!只不过。”凌妙打量着那些暗卫。
完颜雍遣散了暗卫,向前探着身子,迫切地伸出手。凌妙抓起地上的石子塞进荷包里,然后拼力扔向渡船。完颜雍没有接住,趴在地上捡起荷包,擦拭抚平,这就是宝贞绣的荷包,他的眼眶浸红,鼻翼抽动。叶臻站在旁边,发现完颜雍的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偌大一个人竟然输给了一个不起眼的荷包。
成川跑上前,此时,船居然有些动了。谁都没料到,季宛之一介女流,竟然凭一已之力,扳动了舵盘。
季宛之站在船头的栏杆边,河风渐起,抚起众人的衣袖。成川朝前走了两步,渐生迷惑,他看着季宛之,轻声喊道:“季姐姐!”
季宛之好像听见了,不过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她拿出手帕,掩住嘴,轻咳两声,忽而一阵风掠过,吹跑了她的手帕。叶臻看见她的手又在发抖,就跟那日在撷芳居被绑住一般。船游得很慢,叶臻也缓缓走过去,捡起季宛之的手帕,上面有丝丝血迹,她刚想叫唤,季宛之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作声。
季宛之看向成川,喊道:“我替小狸奴取了个名字,叫雪元子可好?”
成川不明就里,迷茫但还是点点头。
“妹妹,替我把那木盒交给他!”季宛之交待叶臻。
日头升高,光也炽烈起来,季宛之伸手,那阳光从指缝中透露出来,让人有些眩晕。她又环视着渡口周遭,想要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印记下来。最后,季宛之的眼光扫过辛弃疾、凌妙,看着成川,说道:“我种的白桃发芽了。”话音一落,她翻过栏杆,纵身一跃,跳入汴河中。
“不!”成川的叫声尖锐又凄厉,他趴到地上,半个身子都快吊出去,凌妙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身。
叶臻缓过神,飞快地跑到栏杆处,手掌抓过的只有空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水青色的身影随着涟漪荡了几圈,很快没入河中,不见踪影。
完颜雍反应过来,立即命唐括察等人下水寻人,可北方人本就不擅水性,游了几圈,终是一无所获。完颜雍眉目紧拧,季宛之为何要跳河?她怎么可以死?她这一跳可是要了那人的命呀!
船已渐渐走远,那一圈圈水波早已掩盖季宛之跳河的痕迹,叶臻就呆呆地跌坐在船边,只听见“吧嗒吧嗒”几声泪溅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