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春楼不闭葳蕤锁

    “胡大娘子可别讹我。”这纱罗黄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凌妙摸着不愿移开。

    “你可是孙娘子带过来的人，我可不敢诓骗呐！”胡大娘子又道：“这纱罗用作裙子，若再缀以珠玉，必是清艳绝伦。”

    缀以珠玉？凌妙微微皱眉，总感觉些许不妥。“缀以珠玉太过累赘，不如花卉绣之，兰草、紫葳皆是上乘之选。”

    有秀气的女声有些熟悉，凌妙回头一看，果然是她，这不知是这开封城太小，还是二人有缘，短短小半天，就已相遇两次。那姑娘摸了摸那匹纱罗黄，手撑着下巴，“姐姐，我这次不算夺人所好吧？”

    凌妙撇过头，看着眼前跳脱的小姑娘，“无妨！”又朝胡大娘子道：“这匹纱罗我二人要了。”

    “掌柜可别卖我高价呀！”小姑娘又朝胡大娘子眨眨眼，调皮问道。

    “你与凌姑娘熟识，我断不会胡来。”胡大娘子把纱罗理好，裁剪，凌妙在布庄转了一圈，瞧见一匹碧色素纱，心中念着：若是制一件圆领单衫，穿在他身上，定然好看。

    凌妙刚踏出布庄，那姑娘追出来，喊道：“姐姐，你叫什么？要去哪？”

    “姓凌名妙。”凌妙回头道，“回家。”

    “我叫范葳葳，新息人。”范葳葳上前，与凌妙并肩而行。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凌妙忆起，在滨州时青歌时常教她读诗经。

    “非也，我名字取‘春楼不闭葳蕤锁，绿水回通宛转桥’中葳字。”范葳葳说道。

    凌妙点点头，向她作礼告别，范葳葳有些不舍，只道：“后会有期。”凌妙并没回头，脸上升起点点笑意，开封与蔡州，也不知有期还是无期。

    撷芳居的翠袖姑娘觅得良人，嫁作商人妇，今日便是她与抱琴姑娘合作的最后一场。此时的撷芳居人潮涌动，人人都想最后目睹两大行首的风采。夏荞、辛绩同成川也坐到了二楼靠栏杆的好位置，喝着茶。

    撷芳居宾客云集，前厅正是笙歌载舞，而叶臻房间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一个身影敏捷地跃进来。凌妙今日身着深色衣衫，用簪子简单绾个发髻。她打量着叶臻的房间，屋内装饰陈设极其简单，并不像女子闺房。

    凌妙走到妆台前，上置一面铜镜，台案上摆了些胭脂水粉和口脂。她轻轻拉开妆台下方的小抽屉，里面还有雕花木盒。凌妙打开木盒，里面皆是些精致的首饰，手钏、珠钗、金结子等等，她拿起手帕裹住手指，轻轻地拿起这些首饰仔细地瞧着，那些个金器、珠宝皆是她到质库典当掉的，如今为何又都到了叶臻手中？

    凌妙把首饰归位，又把木盒盖好，推回抽屉。蹑手蹑脚地在房内观察着，墙边有个橱柜，上面一层放了些衣衫，下边是空的，看来叶臻的私人物件还真是少得可怜。

    “咚咚。”屋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凌妙正愁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门推开的声音。既是知道没人，为何还要进来？凌妙左右环顾，不得已，先钻进橱柜下层躲起来。

    橱柜下层较矮，凌妙只得蹲下身，弓着背，透过橱柜细细的间隙，只见来人穿着青色的衣衫，看脚应该是位男子。凌妙纳闷：会是谁偷偷跑进叶臻的房间，莫不是辛绩？不会吧，辛绩那般家风谨好的公子，怎会私入女子的闺房？

    那人也在妆台前仔细地看着，不知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凌妙偏过头，想从铜镜中窥探一下那人的样貌，不过角度刁钻，她没法看见。“嘶！”凌妙倒吸一口气，自己的手帕卡在柜门缝隙，一小半露在外面。凌妙内心焦灼，她的手紧紧地拽着手帕，想要一点一点地把手帕扯进来。

    那男子弯下身，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扬起嘴角，笑了。旋即，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到橱柜跟前，紧抱双臂，就那样站着。凌妙额间冒着冷汗，她抿着嘴，这要被人当场抓住，该找什么理由？就说自己郎君被翠袖迷惑，日日流连撷芳居，自己今日是来讨个说法。凌妙也觉得自己想法可笑，兀自摇摇头，二人一个躲在柜子里，一个站在柜子外，隔着一扇门对峙着。凌妙转念一想，这男子不也是偷入叶臻闺房吗？如此看来，谁也不是正大光明的人，她打定主意，自己出去来个先发制人，再质问这男子。

    “今日叨扰妹妹多时，还望见谅。”门外传来季宛之清亮的声音，凌妙收回手，柜门前的男子也愣住了。

    “姐姐留步，早些歇息吧！”凌妙听见了叶臻推门的声音，手心跟着冒汗，突然，那男子拉开柜门，蹲下身同凌妙一起挤到橱柜下层。

    凌妙猛地抬头，头顶被一只手护住，否则真是要疼得叫出声来。待她看清躲进来的人是辛弃疾时，狠咬牙槽，无声说道：“不要脸！”辛弃疾收回手，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凌妙看了他手背，因方才护住她的头而被撞得通红，辛弃疾抓过凌妙的手，用下巴枕着。

    叶臻进屋，坐到妆台前，取下珍珠耳坠，小心放好，静静地坐着，看着铜镱中的自己发呆。橱柜下层本来就狭窄，天气又热，凌妙与辛弃疾二人的额头，鼻尖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房内静静地，叶臻取下发中的簪子，不知道是想起了谁，嘴角一直上翘着。

    凌妙与辛弃疾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凌妙半眯着眼，透过缝隙，看着叶臻坐在妆台前，辛弃疾悄悄地看着身边的凌妙，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脖子，浸到了胸前的衣襟上，跟皮肤黏着在一起。还有她微撅的嘴巴，有些泛红，辛弃疾看着看着，手不由地伸过去，把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抚到耳朵后。凌妙心脏猛然收缩，垂下眼，她没看见辛弃疾咽下口水，喉咙滑动着。

    叶臻起身，脱下褙子，置于衣架上，凌妙看着叶臻只留着亵衣，不好意思极了，缩回头。辛弃疾伸过头，透着门缝看着叶臻露出的肩膀和双臂，凌妙扯起嘴角，无声且愤怒，冲着辛弃疾的手就咬下去，被咬的人不敢出声，痛得呲牙咧嘴也只得忍着。

    “咚咚！”门外又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