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门情浅观念悖
魁星楼上之辩,是辛弃疾与党怀英第一次正面剖心的争执,虽是不了了之,但双方已是在心中埋下对立之意,表面的风平浪静在掩饰着内心的焦灼不安。
二人的命运立场是对立还是并肩,今日之事已显露端倪。
次日一早,辛弃疾同辛绩一起,把党怀英送上了回泰安的马车。昨日争执之事没个结果,辛弃疾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党兄,一路小心!”辛绩向党怀英道别,用手拐了拐辛弃疾的左侧身,只见辛弃疾一脸别扭地拱手,“世杰兄,保重!”
“阿疾,你去开封也要多加小心!”党怀英上马车,颇为不舍地道别:“若回齐州,便提前修书于我!”辛弃疾没有再接话,只是点点头。
马车见贤慢慢地驶向远方,辛弃疾也转过身。“六哥,你可知新科状元是何人?”辛绩炫耀似地问道。
“此事我并不关心!”辛弃疾是连会试都未参加的人,怎会去打探这些事情。
“六哥可还记得那日来燕和楼的书画直长郑子聃。”辛绩缓缓说道,“不,如今该称侍御史!”
“是他!”辛弃疾回想一下,那日确是有人来了燕和楼探访他们这些参加科考之人。“看不出你收消息倒挺快。”
“你有所不知,新科状元的故事传得那是神乎其神呢!”辛绩摹着那些讲述者的口气,为辛弃疾还原一场郑子聃的夺魁之战。
中都大庆府大安殿内,“众卿以为此文如何?”完颜亮指着贡士的答卷,让中常侍传给大安殿上的众臣。
“此赋文思丰彩,旁征博引,不失为一篇佳作!”
“此赋确实是立意非凡,不同寻常···”
朝堂上的夸赞之声,此起彼伏。“子聃,你博古通今,学识颇厚,你认为呢?”完颜亮问道。
“回圣主,不过尔尔!”郑子聃看过贡士的文章回道。
“此乃会试第一人程文,竟不入子聃之眼。”完颜亮笑了笑,反问道:“若令你作赋,何如?”
“甚易!”郑子聃向来自矜,颇以才望自负,却不曾想在朝堂之上也如此倨傲。完颜亮听闻此话,面色有些不悦,大袖一甩,站了起来,说道:“甚好!那你就加入此次殿试,翰林修撰綦戬、杨伯仁、宣微判官张汝霖、应奉翰林文字李希颜也一同杂试。”
“是,臣遵旨!”郑子聃同其他一应人等接旨。
“景纯呀,你这老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恃才傲物。”下朝后,李希颜与郑子聃并肩走出大安殿,还叹了叹气。“你以为我跟你一般整日与书画典籍打交道,日子悠闲?翰林学士院内事务不少,你看你净挑事。”
“那第一人程文确是不算上乘之作!”郑子聃回道:“六年前,我虽中一甲第三名,可又时常抱憾,没有夺得头魁。如今有此机会,我岂能让它溜掉?”
“这殿试多出我们几人,那些书生机会便少了不是?”李希颜估略了一下,如今多了五人参加殿试,或多或少对其他书生有影响。
三月初的殿试设在宝昌门临轩,完颜亮竟亲御观试。监考及读卷官翟永固上前跪拜:“圣主亲临殿试,有何旨意?”
完颜亮示意翟永固起身,令中常侍交给他一份书卷。翟永固打开一瞧,此次殿试的题目由圣主亲定,以“不贵异物民乃足”为赋题,“忠臣犹孝子”为诗题,“忧国如饥渴”为论题。
“朕出此赋题,殿试考生能言之有物者,未可知也!诗题,论题,皆当是戒律朝中全臣!”完颜亮郑重交待道:“翟卿,殿试务必从严把控,所有卷案密封收回,朕必亲览之。”
殿试后,所有的试卷皆被送呈仁政殿偏殿供完颜亮亲自阅览。中进士者有七十三人,郑子聃果然拔得头魁,成为新科状元。
“殿试不久后,郑子聃便进官三阶,除翰林修撰,改侍御史!”此番升迁已是召告天下。辛绩又说道:“那人的立点独特,论述分明,且提出多条御下治世之法。看来确实是人中龙凤,举世之才!”
辛弃疾微微点点头,“不可小觑!”
新秋始到,历城的天气渐渐有些凉意,辛弃疾同辛绩去了开封也有数月。历城的老宅留了一些人在看着,毕竟也不能荒废。
凌妙依旧是在历城的花铺里做着小工,辛弃疾在去开封之前,便告知她此事,还强调一有空便会回历城来看看她。
“唉,这辛府不是举家搬迁了吗?”凌妙去了东巷送完花,便听得几位妇人在议论关于辛府的事,于是放慢脚步,尖起耳朵听着。
“是呀,怎么啦?”一旁卖饼的摊主也跟着凑过来,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那几位妇人瞄了摊主一眼,拎篮子的大娘继续说道:“我刚从辛府那边过来,看见那满院的花开得,簇簇嫣红,跃着墙边延绵。好看得紧!”
“是呀,我跟周大娘一块儿看见的,那辛府不都搬走了吗?怎么还有人养花?”
卖饼的摊主问道:“是什么花,等下让我娘子也去看看!”
“没人就不可以养花了?”周大娘嗤了一声,“是凌妙,爬满了墙,唉呀,我这张嘴哪说得出那些好听的话,你们自己去看吧!”
“为何会种满凌霄,我听花铺的工匠说辛府的孙娘子喜爱兰草哩!”另一妇人说道。
“据说是辛府的公子亲自种的,怕是为了哪家姑娘吧?”周大娘说道。
“谁说的哟,辛家公子又没定亲,也没见人上门说媒的。”
“是那府里小厮说的。”周大娘赶紧力证自己的消息来源,“辛家公子在初春开始种了···”
凌妙听得差不多就离开了,头微微垂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是他亲自种的花吗?年前些就开始种了?凌妙走着走着,一抬头,不禁扶额,心道:“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既然都来了,就当赏赏花。凌妙站到了辛府外墙,隔了一丈,远远在观望着满墙的花。她就那样倚在墙边,偏着头,一会儿又托着腮。那绿藤红花,相映成画,像极了在枯塘边中跃马而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