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志为报国救苍生
三人沿着街巷慢悠悠地走着,来到名为“观碧坊”的茶肆,子晦在二人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找了个倚栏杆的方桌,一眼望下去,正好可瞧见一楼正台上的说书人。
辛弃疾唤来茶肆小厮,要了一壶茶和一碗鹌鹑馉饳儿。说书人在讲一些文人名士的风流雅事。当今金主完颜亮,一心想要南渡攻打大炎,淮水以北的汉人受金奴役,思想压制,甚少相谈一些报国志士,说书人也只得讲些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之事。
“话说当今世上,历城也有一位才智皆备的少年郎,”说书人好似讲完了先贤,拿现世人开讲。“此人便是历城县令之孙辛弃疾。”
这句话果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包括吃茶的三人。“辛弃疾自幼聪慧,能文善武,十四岁便前往中都参加科举,虽未中举,这份气势与胆魄却是同龄常人绝无。他和冯翊党怀英号称刘瞻门下双绝,且那党怀英少能属文······”
“辛六哥,说书人讲的可是你和党兄?”子晦眼中放光,像是遇到谪仙下凡一般。
“说书人讲话,总有些夸张渲染,添叶加枝罢,自然不可全信。不过,世杰兄诗文兼擅,工于书法,实属当今学者之宗,说书人这话倒也没有虚构。”辛弃疾论起自己好友,总是不吝夸赞。“我无非是同属师门,祖上荣荫,跟着世杰兄沾些光罢了。”
党怀英向来对辛弃疾都如兄长般爱护,语气温和道:“阿疾心性刚烈,却总是妄自菲薄。你还年少,况且这三年勤勉有加,来年的科举,必能榜上有名。”
“当朝科举无非金主是笼络汉人书生,巩固政权统治的一种手段罢了。执剑杀贼,复我河山,做这些事方不辱没我祖宗门楣!”辛弃疾从小跟随祖父辛赞四方游历,以报国为志向,拯天下苍生为己任,且十七岁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说出些不合场的言论。
“阿疾”,性子一向温润的党怀英抓住辛弃疾的手,有些恼怒,又语带不安:“茶肆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皆有,言行把握分寸,切忌落人口舌。”
辛弃疾自知刚才有些头脑发热,很快又保持理智。党怀英抽回手,二人又各自端起茶杯。
子晦隐约看出气氛不妙,岔开话题:“听闻,当今科举不只设‘常科’,还有‘武举’?”
“这位小兄弟倒是挺有见识。”沿着楼梯上来的是位少年,与辛弃疾一般年纪,身材较为瘦高一些。“不过此‘武举’只是策论进士加试弓箭,并不太难,
大约射十箭中两箭即可中选。”
辛绩走到辛弃疾身边,“何况我六哥从小习武,技艺超群,‘武举’对他来讲可谓虚设。”辛弃疾心知,这族弟向来爱褒奖自己,“十二哥把我吹嘘得无所不能,往后要我摘星揽月,若做不到,岂不丢人?”
辛弃疾挪了下位置,示意辛绩与自己同坐,“党兄”辛绩作揖后,与辛弃疾同坐一侧,党怀英也回礼。
“我一大早去祖父那问候请安,想同六哥絮叨一下,谁料丁九告知,六哥同党兄还有这位小兄弟游市来了。”辛绩吃了口茶,继续道:“看来在六哥心中,与党兄的情谊确比跟我这弟弟更深厚。”
“辛兄弟言重了。”党怀英性子有些敏感,听得辛绩的话里有些刺儿。“辛十二哥,是我缠着辛六哥带我出来游市的。”子晦感觉辛绩有些不欢快,好似因他三人出来游市,害他扑空。辛弃疾却知自己族弟的心性,无非是嗔怒此次回滨洲没有携上他。
“十二哥,三春后可与我同去亳州?”辛弃疾邀约辛绩同行,心道:这下你可别再牙尖嘴利了。
“如此甚好!不过六哥,明年开春我也要与你同去中都。”辛绩见达到目的,便得寸进尺。“当然,是去为六哥和党兄助阵,科考之事,我这般无才之人,不敢觊觎。”
“看来妄自菲薄这等‘好品性’是你们辛家共通的。”党怀英看着兄弟二人,打趣一番。辛弃疾瞅了一眼辛绩,二人相视一笑。
“党兄为何没参加三年前的科举?”子晦方才听说书人讲辛弃疾十四岁参科举,党怀英年长他五、六岁,二人同属师门,私交甚好,按理应当一同参加科举。辛绩也凝神仔细听着,毕竟他也想知道缘由。
“子晦,”辛弃疾打断他,此事他是知情的。“无妨,”党怀英笑了笑,轻声道:“三年前正是守孝期而错过科考。来年,必然同阿疾一起赶赴中都,考取功名。”
子晦举起茶杯,“辛六哥,党兄,那子晦以茶代酒,预祝二位哥哥金榜题名。”说完像大人喝酒一样,把茶一饮而尽。另三人也端起茶杯,辛弃疾吃着茶,眼角的余光瞄着党怀英,竟看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世杰兄,他似乎是变了些,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妥。
说书人还在讲着他的话本,一行四人从二楼下来。正台侧边的一方桌边,一位魁梧的中年男子,眼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辛弃疾的身上。
倏尔,那人狭长的眼睛一眯,露出一抹笑,那笑中有些探究带点友善,却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意味。辛弃疾是习武之人,很快感觉自己被人盯住,转过头,一眼便瞧见那男子。辛弃疾报以一笑,便回首,走出观碧坊。
入冬之后,历城下了两场雪。子晦在历城的日子不咸不淡,偶尔纠缠着辛弃疾与辛绩带他去游市、登高。寒冬腊月,冷风侵肌,但辛弃疾几乎每日卯时都会起床练剑,直至辰时。
党怀英每到辛府,除带些经文典籍之外,总会督促辛弃疾一番。这日也不例外,积雪刚融完,空气冷冽得紧。辛弃疾正在书房内,看着书案上的一张图,门外传来丁九的声音:“公子,党公子来寻你,还带了好多书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