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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仪韶笑容温润,并不因学生的起哄而生气,她望向了谢青棠,眸中似是藏着询问。
谢青棠虽然接触瓷器没多久,但是经过一段时间联系,觉得拉坯、修坯以及修足,都做的有模有样,自认为不会比常仪韶这个新手弱,她一挑眉道:“常老师没意见的话,那就可以。”
常仪韶轻哼了一声。学生见状,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那距离常仪韶最近的忙不迭起身,腾出了一个位置。“常老师,你是最棒的!加油!”这群学生跟常仪韶亲近,面对她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负担,虽然说谢青棠赏心悦目,但是真正的加油鼓起还是留给他们的宝藏常老师。
谢青棠对常仪韶的印象都是靠自身所见以及记得的那点儿背景拼凑出来的。
她坐在陶车前,转身凝视着常仪韶。直到常仪韶动作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对常仪韶的印象再度陷入了“片面”的境地。
原本嬉闹的学生们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偶尔传出了几道抽气声。他们的眸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常仪韶和谢青棠二人的身上,还有学生拿着手机拍照、拍视频。
常仪韶与谢青棠的动作差不多,速度相近,不到两分钟便拉出了一只小盏。她们的动作从容,完全不像是学生们那般手忙脚乱,更不会出现泥料拿不稳的情况。
谢青棠最先停止了动作,她凝视着常仪韶,低声道:“抱歉。”她总是学不乖,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常仪韶一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群学生们没注意常仪韶与谢青棠之间的来往,在见识两位老师的示范动作后,他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定下心来与泥料做战斗。这次实践活动他们要带回自己的成果,自然不能假以他人手,一下午就是给他们拉坯练习的。
场地里有两个班的班主任看顾着,谢青棠任务完成,此刻与常仪韶并肩往洗手池走去。
“常老师,你——”谢青棠望着常仪韶,眸中多了些许打量。
常仪韶转身望着她,风吹拂起她的鬓发,她抬起手想要捋开发丝,陡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沾着黏土,她的手极为自然地垂落了下去,对上了谢青棠专注的眸光,她轻声道:“回家说。”
谢青棠“喔”了一声,迈开腿赶常仪韶前一步,她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水流声哗哗作响,谢青棠垂眸凝视着自己的双手,洗去了指缝间的泥垢。忽然间,她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过脸凝视着已经赶上来的常仪韶。她的视线——谢青棠顿了顿,向着她扬眉一笑,问道:“常老师看得这么专注,是要帮我洗么?”
常仪韶眸光微沉,她一勾唇,淡淡地应道:“可以。”
谢青棠打了个寒颤,这大可不必。她往后退了一步,在这狭窄的空间腾出了一个空位。“常老师,我在外边等你。”她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一道远去。常仪韶没有回头看她的背影,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浓,眸中像是化开了一片墨色。
学生们不在平窑住宿,到了四点的时候便开始组织坐校车返程,这个时候看顾学生的任务就落在一道前来的班主任身上。
常仪韶没有走,她与齐喻坐在观风亭中喝茶。
齐喻的左手肘下压着一张画稿,刘海飞起,眼角耷拉着,面上多了几分困倦与无聊。
“青棠早点走,老爷子那边也是同意的。”齐喻扫了常仪韶一眼,她跟前的杯盏通透明澈,茶汤烟气袅袅,但是她一点儿风雅兴致都不曾有。只想早早地打发走常仪韶。
常仪韶没有理会齐喻的这句话,她的动作优雅从容。齐喻曾经觉得常仪韶一举一动都宜入画,可偏生沾上了何延津那么个“污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齐喻的耐性不如常仪韶充足,她抿着唇角,不复在陌生人前的冷峻。
常仪韶轻笑了一声,她放下了茶盏,双手环在胸前,慢条斯理道:“云梦娱乐真人秀在这里拍,你知道多少?”
齐喻眸光闪了闪,她望着常仪韶的面容,冷笑了一声。难不成还是因为何延津?她眸光一撇,落在水面上振动翅羽的白鸟身上,应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时间基本都在画室,跟好友聚头的时候都少,哪里会费心思去打量其他的杂事?
常仪韶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她又道:“你还记得周云梦吗?”
“谁?”齐喻下意识否认,她单手撑着额头,片刻后想起了这么个人,她垂着眼,似是感慨,“是她啊……”她跟周云梦来往并不多,要说是有什么牵连,那也是七八年前了。这位大小姐险些被一群混混绑架,她路见不平,施以援手——这份侠肝义胆的代价就是作画的手断了,好长时间不能再摸画笔。
后来,她在自己的画展上碰到了周云梦几次,那大小姐还是一副书呆子气,轻声细语的,没有丁点儿变化。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齐喻拧眉望着常仪韶,问道:“你提起她干什么?”一会儿,她的声音略微拔高,她道,“是因为何延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周云梦好像与何延津走到了一起?此刻心中升起了一股微妙的情绪来,她平日里哪里会关心这些闲事,这回因常仪韶的话想起来,便开始哀悼第二朵落在牛粪上的鲜花。
常仪韶一掀眼皮子,抿唇道:“没什么。”
石桌上的托盘因常仪韶起身的动作往里头一错,杯盏晃动,尚未饮尽的茶水中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先带谢青棠回去了。”常仪韶望了齐喻一眼,淡声道。
齐喻:“……”她懒得理会常仪韶,这些年,这位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